内华达气体(第7/19页)
他离开墙壁,站直了,在人行道上的凉棚下面走了一会儿,戴着白手套的大手轻轻打着拍子。他试图吹一首《溜冰圆舞曲》,不过找不准调子,换了首《卑鄙小妞》,因为根本不需要调子。
德·鲁斯转过赫德森街,靠墙站在门童边上。
“雨果·坎德利斯先生在里面吗?”他问道,眼睛没有看向山姆。
山姆失望地碰响牙齿。“不在。”
“来过?”
“先生,请问下前台。”
德·鲁斯从口袋里伸出戴了手套的双手,把一张五元纸币绕在左手食指上。
“他们知道的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山姆笃悠悠地咧嘴一笑,他看见纸币紧紧地缠绕在戴手套的手指上。
“这是事实,老板。是的——他来过。几乎每天都来。”
“什么时候走的?”
“差不多六点半,我猜的。”
“开着他那辆蓝色的林肯豪车?”
“当然啦。只是他不是自己开。你想问什么?”
“今天下过雨,”德·鲁斯不慌不忙地说。“雨下得很大。或许不是林肯。”
“就是林肯,”山姆开口反驳。“是我把他送上车的!除了林肯,他不开别的。”
“牌照5A6?”德·鲁斯步步紧逼。
“是的,”山姆咯咯笑起来。“那号码就像议员的编号。”
“认识司机吗?”
“当然啦——”山姆开口说道,却又突然停下来。他用香蕉尺寸的白色手指揉搓黑色的下巴。“好吧,如果我没认出他又给自己弄了个新司机,那我就是大傻瓜。我不认识那人,相当的肯定。”
德·鲁斯把纸币条塞进山姆的大手掌里。山姆攥住钱,可他的大眼睛突然露出狐疑的神色。
“说吧,先生,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德·鲁斯说:“我花钱办事,不是吗?”
他转过街角,按原路走回赫德森街,坐上黑色的帕卡德。他驶上日落大道,朝西开至贝弗利山,然后转向丘陵地带,他开始注意街角上的路牌。清水街和一座山的侧翼平行,能看见整座城市。奥罗家苑位于帕金森街角上,是一片高档的别墅住宅区,四周用土砖砌起围墙,并铺上了红瓦。大厅位于一幢独立的大楼里,一个大型的私家车库建在帕金森街上,紧靠较长的那堵围墙上。
德·鲁斯在车库对面停好车,透过开阔的挡风玻璃观察玻璃亭,一个身穿白色连体服的值班人员两腿搁在办公桌上读杂志。他时不时地抬起头来,越过肩膀,朝看不见的痰盂吐出口痰。
德·鲁斯走下帕卡德,从远处穿过马路,再折返回来,溜进车库,值班人员没看见他。
车停成四排。两排沿白墙停靠,另外两排停在中间。有很多空位,但还有很多车子已经归位。都是体型庞大、价格不菲的新款,这需要干上两三份外表光鲜的工作。
只有一辆豪华轿车。牌照编号5A6。
车保养得很好,簇新闪亮;品蓝色的漆身配上浅黄色的点缀。德·鲁斯摘下一只手套,手停留在散热器的车盖上。冰冰冷。他又摸上轮胎,查看指尖。皮肤上面留有些许细腻的干燥粉尘。车胎纹路里面没有泥浆,只有干透了的尘土。
他沿着停成一排的黝黑车身往回走,把身体探进小办公室敞开的门。过了会儿,值班人员抬起头,几乎吓了一跳。
“看见坎德利斯的司机了吗?”德·鲁斯问。
那人摇摇头,熟练地朝铜制痰盂里面吐上一口痰。
“我上工后就没看到——三点。”
“他没去俱乐部接那个老家伙?”
“没有。我猜没有。那辆大家伙没开出去。他总是开这辆。”
“他的帽子挂在哪里?”
“谁?马蒂克?他们在树林后面有仆人宿舍。但是,我听他说起过他会把车停在某个酒店。让我想想——”那人皱起了眉头。
“大都会酒店?”德·鲁斯试探地问道。
车库值班员想了一会儿,德·鲁斯趁这当口研究起他的下巴。
“是的。我认为就是那家。我不能完全肯定。马蒂克不太开口说话。”
德·鲁斯谢过他,穿过马路,坐回帕卡德,驶向市区。
当他来到第七街和水泉街路口时,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大都会酒店就位于此处。
这家酒店业已老旧,曾几何时也是时髦之地,可现在的经营却如履薄冰,掣肘于破产清算和声名狼藉之间。酒店里面到处都是油腻腻黑漆漆的木质护墙板、残缺的镀金镜子。低矮的大堂天花板下大梁交错,烟雾缭绕,还有一堆骗子坐在陈旧的皮质摇椅里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