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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耸了耸肩。“他是老师,他常常在家。”

“那算是中产阶级家庭。”

“大概是吧。”

汤姆点了点头。“我爸爸是工人,我最好的朋友盖尔和索罗的爸爸也是工人,他们就住在我家楼上。我是在奥斯陆老街的社区里长大的,那个社区在奥斯陆东区,房子灰扑扑的,但是个好社区,房子是工会的,维护得很好。我们没有把自己视为工人阶级,而是企业家。索罗的爸爸还开了一家店,他们家每个人在那家店里都有职位。社区里的男人都很努力地工作,但没有人像我爸爸那么努力,他从早到晚、无论日夜都在工作。他就像是台机器,只有星期天才关机。我父母都不是虔诚的基督徒。我爸爸在夜校里念过半年神学,因为我爷爷希望他去当牧师,等爷爷一死,我爸爸就不念了。我们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弗勒卡区的教堂做礼拜,做完礼拜以后,他会带我们去艾克柏区或厄斯马卡森林。到了下午五点,我们会换衣服,在客厅里吃周日晚餐。这些事听起来可能有点无聊,可是我跟你说,那时候我一星期都盼望星期天赶快来临。

“到了星期一,他又离开了,总是有建筑工地需要他加班。我爸爸常说:‘有些钱比白色还要白,有些是灰的,有些是黑的。’他做的那行只有这样才能攒得到钱。我十三岁的时候,我们搬到西区一幢有苹果园的房子,爸爸说那里环境比较好。班上只有我一个人的父母不是律师、经济学家、医生或者什么专业人士。我们新家的邻居是法官,他有个儿子跟我一样年纪。我爸爸希望我将来也能像他们一样。他说如果我想要从事某一行,一定要去交那一行的朋友,学会那一行的规矩、语言和潜规则。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法官的儿子,只见过他们家的狗,一只德国狼狗,那只狗整个晚上都在阳台上乱叫。放学后我还是会坐地铁回老街去找盖尔和索罗。有一次我父母举办烤肉会,邀请新家附近的邻居来参加,可是他们全都婉拒了,最后只来了一个。我还记得那年夏天烤肉的烟味,还有邻居院子里传来的刺耳笑声。后来,那些邻居一次也没来邀请过我们。”

哈利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这个故事的重点是什么?”

“这就得让你自己决定了。需要我停下来么?”

“不用,你继续说,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电视好看。”

“有个星期天,我们跟平常一样要去教堂做礼拜,我站在街上等我父母,一边看着邻居院子里那只德国狼狗在篱笆里对我狂叫。不知道为什么,我过去把栅门打开,也许我觉得那只狗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它很孤单。结果那只狼狗把我扑倒在地上,朝着我的下巴一口咬了下去,疤痕到现在都还留着。”

汤姆指了指下巴,但哈利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那个法官在阳台上呼唤那只狼狗,它才松开嘴巴,然后,那个法官叫我滚出他的院子。我爸爸妈妈开车载我去急诊室的时候,我妈妈一直哭,我爸爸没说几句话。回来以后,我的脸上多了一排粗大的黑色缝线,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面。我爸爸去找那个法官,回来的时候气得脸色铁青,话说得比平时更少了。那个星期天晚上,我们吃饭时,餐桌上没有人说一句话。那天晚上我睡到一半,突然爬起来,纳闷着是什么把我吵醒了。原来是因为四周很安静,然后我突然发现那只德国狼狗不叫了。这时我听见前门关上的声音,直觉告诉我,我们再也听不见那只狼狗乱叫了。然后,我房间的门轻轻打开,我赶快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瞄到了一把锤子。我闻到他身上香烟和安全感的味道。我假装睡着了。”

汤姆拍去方向盘上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我干掉斯维尔,是因为知道他杀了爱伦。我这么做是为了爱伦,哈利,是为了我们。现在你知道我杀了人,你要不要向上级报告?”

哈利只是瞪着汤姆。汤姆闭上双眼。

“哈利,我们对斯维尔只掌握了间接证据,他已经算是逃掉了。我们怎能让这种事发生?你会让这种事发生吗,哈利?”汤姆转过头来,直视哈利冷酷的眼睛。“你会吗?”

哈利吞了口唾沬。“有人看见你跟斯维尔一起坐在车里,这人愿意为此事出庭作证,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