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酋得来的男人 (7月19日,星期一)(第7/14页)

“你可能不信,当时岗亭里连一个哨兵都没有。你看,我在山顶呆了一夜,之前从来没有藏人那么做过。因此,边防人员完全没料到这个点会有人来——他们都在呼呼大睡呢。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之前也完全没料到。要是没有半夜下山的话,我一定会被扣在边防站的。”

“没有被人搜查盘问让我心情大好。我们一直往山下走,直到不久后再次走进一片矮小的松柏林——藏人常常焚烧这种植物来用作香料。接着,太阳升了起来,绽放出万道金光。就在这一片金光中,我第一次看到了西藏。”

“在半路上初次见到的这一壮丽景象,似乎在高原上司空见惯。那里都是平坦的大地,连树木都看不到。大地后面是层层叠叠贫瘠的山脉。每一件东西不是黄的,就是棕色或者灰色的。简直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狂暴的风在这些干燥的大地上肆虐的景象,就像身处佛教中的八寒地狱。”

“我在一个小溪边停了下来,用我的西藏的打火石和助燃物点火。(可要学会如何使用还真是门学问),生好火以后,就在火上煮我的早茶喝。自从翻过喜马拉雅山之后,我很快就适应了高原的环境。狂风在中午11点的时候如期而至。那可怕的藏风夹杂着一阵沙尘暴刮过来的声音,就像一个托钵僧在咆哮。沙子吹进了我的眼睛、鼻孔和嘴巴,使得我随后在西藏的所有时间,一直都喉咙生疼。不过这种小毛小病,都无法同我初次见到的一群藏民相提并论。”

“他们聚集起来把我围住——男人们都和我一样,头戴毛茸茸的皮帽,身着宽敞的外套。不过他们的衣服都盖住了左肩,而把油乎乎的右肩暴露在了外面。(在西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气温会一下子降得很低)他们中的每一个似乎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个个看起来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

“这并不表示他们所有人都怀疑我。但在没有弄个水落石出之前,没有藏人会放过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我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也准备好了接受询问。我和他们说,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酋得人。有人听了以后,直截了当地问我要去哪里?我一边转动着转经筒,一边嘴里默念写在里面的六字真言回答说,此行是去达瓦寺朝圣的。在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也都虔诚地转着自己的转经筒——我发现,几乎每个藏族人都随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最后他们都给与了我由衷的祝福,然后离开了。我继续独自行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高原。”

“一路上,我又遇到了几小群藏民,都没出啥事情。在抵达达瓦寺之前,我一直都感觉不错。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达瓦寺的情景。这座像从好莱坞的电影里突然跑出来的庄严的寺院,就巍峨地矗立在一座山巅。它那镀金的屋檐在西藏的艳阳天下闪着金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我马上意识到,如果不把它拍下来的话,就无法向史维斯证明我确实见过这个建筑学的奇迹。”

“我所在的地方离那座寺庙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我还是能看到有穿长袍的喇嘛在里面走动。我不敢靠得太近去拍。我把手伸进腰部以下的那个大口袋里,从长外套里小心翼翼地把莱卡相机拿到眼前,飞快地对着达瓦寺按了几下快门。”

“如果你用过莱卡相机的话,就会知道在拍摄的时候,要同时观察周围的动静有多么困难。当身后的上山道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出了点状况。我回过头去,猛地看到了一小队士兵冲了过来。”

“不用说,我马上把莱卡相机塞进了外套口袋里。但这一招早被他们识破了。这群士兵大概有8-10个人,都统一穿成英国大兵的样子:头戴卡其色的帽子,身穿短上衣,裤子下面打着绑腿。他们的指挥官身上斜跨着一根装配了自动手枪的山姆·布朗肩带,但左耳上垂下的一条长长的绿松石耳坠,却使他和当代军人的形象很不着调。”

“两名士兵按住了我,而他们那位带着长耳环的长官把手伸进了我的长袍。显然,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我试图把什么藏起来。只见他从我的长袍里一把搜出莱卡相机,以一种十分诧异的表情盯着它看了半响。至少在西藏的绝大部分地方,很多人都听说过普通的照相机。但事实上,没有士兵知道它究竟长啥样。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外国的玩意儿和西藏也没啥关系。他们由此判断出我是一个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