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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奇地打量着罗伯特,凯尔先生从她手中接过洗衣粉,塞进她的包里,收了她的钱,找了零,最后谢谢她的光临,看到罗伯特跟在那女人后面走出去,向他投去同情的一瞥。

罗伯特知道很少有女人能像韦恩太太一样镇定、聪明,所以他对这次拜访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真见到蒂尔西特太太时,他还是心里一沉,因为她看上去像那种神思恍惚,总也不在状态的女人。她们可以跟你畅快地聊天并赞同你的观点,赞美你的衣着并提供好的建议,但是她们的心里永远在想:今天的鱼是要清蒸还是水煮,听弗洛丽说明妮家的老大好像出事了,洗衣单放哪儿了,或者右前方那颗新补的牙好像没补好,等等,就偏偏不想正在跟你谈论的话题。

她似乎非常喜欢罗伯特的车,殷勤地邀请他进屋喝茶——显然喝茶这件事情没个固定的时间点,任何时候都可以请人喝一杯。罗伯特认为,他必须表明自己作为对方律师的身份和立场,否则不能安心地坐下与她喝茶,一杯也不行。他尽可能通俗易懂地向她做了解释,但是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懂,因为她的一颗心早已经跑去纠结该用什么饼干当茶点的事情,就连提到贝蒂·凯恩的名字时,她这个当姑姑的还是心思如常,情绪稳定,完全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激动、愤慨。

“真是件离奇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她说,“把她带走还殴打她,那对她们有什么好处?你快请坐,布莱恩先生,快进来坐下,我先——”

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那声音急迫、尖锐、绝望,气也不喘地一直在叫,叫人听得心都跟着揪起来。

蒂尔西特太太用力一甩把购物包甩到背上,那架势像在跟谁生气似的。她凑到罗伯特耳旁,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是我的热水壶!我很快回来!”罗伯特坐下来,又开始思考那个让他颇为疑惑的问题,贝蒂·凯恩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好。韦恩太太家的前室是一个温暖的起居室,房间里温暖舒适,充满生活的气息;而这里的前室显然是个真正的“会客”室,供那些关系不亲密,没有权限进入房子后面区域的访客逗留居住;这家人真正的生活区域是位于房子后面的一个狭窄局促的小房间,不知是厨房还是厨房兼起居室。就是这样的地方,贝蒂·凯恩居然选择留下。难道她在这里认识了朋友,邻家的女孩,还是邻家的男孩?

约莫过了两分钟,蒂尔西特太太回来了,手里端着茶盘。罗伯特还觉得有些奇怪,心想她这次怎么这么快,不过当他看到茶盘上的东西时,便打消了疑问。蒂尔西特太太这次没有做选择,而是把东西都端来让他自己做选择。罗伯特看着她倒茶的动作,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个女人起码能解释一个疑点:韦恩夫妇写信让贝蒂回家时,她的姑姑并没有立刻飞奔到电报局发电报告诉他们贝蒂两个星期前已经回家的消息。在蒂尔斯特太太的心目中,两周前离开却未回家的贝蒂远不如后窗窗台上正在逐渐成形的果冻重要。

“我并不担心她,”蒂尔西特太太仿佛听到了他的想法,“艾尔斯伯里那边给我写信时,我就相信她肯定会回来。蒂尔西特先生回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十分不安;他每次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十多天的时候也有;他是威克塞斯的代理人,天天忙得团团转;我就跟他说,你等等看,她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你看,她这不是回来了嘛!呃,也算是平安无事。”

“她说假期在这里玩得非常开心。”

“应该是吧。”她说得很含糊,看起来并没有罗伯特预想的那么高兴,他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又走神了,从她视线落下的方向可以看出,他的茶是“罪魁祸首”。

“她在这里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有交过朋友吗?”

“哦,没有,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拉伯洛。”

“拉伯洛!”

“哦,说大部分时间对她不太公平。她早上会帮我做家务,但是房子就这么大,我又不习惯别人插手,所以她其实没什么事可做。再说,她是来度假的,不是吗?可怜的小家伙,好容易不用去上学了。我真不明白一个女孩家家的读书干什么。街对面哈拉普太太家的女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人家还不是照样嫁给一个贵族的三儿子,还是三儿子的儿子来着,”她有些迷糊,“一时想不起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