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2/4页)
“我认识安很多年了,非常喜欢她。”
“我知道,她经常提到你,当然,我也从其他地方听说过你。”
劳拉女爵对他咧嘴一笑。
“噢,是的,我是英格兰最知名的女士之一,总是出现在评议会上,或透过广播发表意见,或制定合于人性的法律。不过有件事我非常清楚,人的一生无论成就了什么,实际上都非常卑微,而且那些成就总有人能轻易完成。”
“噢,千万别这么说,”理查德抗议道,“这种结论太令人丧气了吧?”
“不会啊,努力背后一定要保持谦卑。”
“恕我无法同意你的说法。”
“是吗?”
“是的,我认为一个人若想成就非凡的事业,就得先相信自己。”
“为何要相信自己?”
“劳拉女爵,你不觉得……”
“我很老派,我更相信人应该认识他自己,同时信仰上帝。”
“认识、信仰,这不是同一件事吗?”
“很抱歉,那完全是两码事。我的理论是(当然不容易理解,但理论的乐趣就在这儿),每人每年都该到沙漠里待一个月,在井边扎营,准备充足的枣子或其他吃食。”
理查德笑道:“也许会很愉快,不过我一定会带几本世界名著随行。”
“啊,重点来啦,不许带书,书是一种惯性的毒药。有了足够的饮食,又无事可做——完全无事,你才会有机会好好认识自己。”
理查德不可置信地笑了。
“你不认为大部分人都挺了解自己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这年头大家除了知道自己的优点外,谁有空多认识自己?”
“你们两位在争辩什么?”安拿着玻璃杯走过来问,“这是你的白兰地加苏打水,劳拉。伊迪斯马上会送茶过来。”
“我正在讲我的沙漠冥想理论。”劳拉说。
“那是劳拉的点子之一,”安大笑着说,“她教人要无所事事地呆坐在沙漠中,探索自己的劣根性!”
“人都那么糟吗?”理查德冷冷地问,“我知道心理学家是这么说的。但究竟为什么?”
“因为若仅有时间认识部分的自己,就像我刚说的,人就会选择自己的优点去认识。”劳拉女爵当即答道。
“那也很好啊,劳拉。”安表示,“要是在沙漠静坐过、发现自己有多么糟后,又有何好处?人就能改变自己吗?”
“我想可能性极低,但至少人能不再盲目,知道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做出什么,甚至了解为何会那么做。”
“但我们应该能想象得出来,自己在特定情境下可能会怎么做吧?我是说,只需假想自己在那种状况下不就成了?”
“噢,安,安!想想看,有个人在心里揣测半天,要怎么跟老板、女友、对街的邻居说话,他全都预想好了,但时机一到,不是舌头打结,就是扯些不相干的事!自以为能应付任何紧急状况的人,往往最不知所措,而那些担心自己应付不来的人,反而讶异地发现自己能掌握状况。”
“是的,但那样说不尽公允,你现在指的,是那些按自己期望,去想象各种对话与行动的人,也许他们知道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但我觉得,基本上,人会了解自己的反应,以及……以及自己的性格。”
“噢,我亲爱的孩子,”劳拉女爵抬起手,“那么你自认很了解安·普伦蒂斯——我猜。”
伊迪斯送茶进来。
“我不觉得自己是特别好的人。”安笑道。
“夫人,这是莎拉小姐的信,”伊迪斯说,“你留在卧房里了。”
“噢,谢谢你,伊迪斯。”
安将仍未拆封的信放到盘子边,劳拉女爵很快瞄她一眼。
理查德·克劳菲快速喝完茶后起身告辞。
“他很体贴,”安说,“觉得我们两个想私下聊天。”
劳拉女爵仔细看着这位密友,讶异于她的转变。清秀的安变得美丽焕发,劳拉以前也见过这情形,明白其中的道理。那种容光、愉悦的神情只代表一种意思:安恋爱了。劳拉女爵心想,真不公平啊,恋爱中的女人看起来最美,而恋爱中的男人,看起来却像头沮丧的绵羊。
“你最近都做些什么,安?”女爵问。
“噢,我也不知道,到处乱跑,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