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6页)
整件事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但是,用科学来解释虽然令人安心,眼前却没有实际帮助。
跟自己说整件事很合理,也完全合乎逻辑是很容易的,但要控制住那些像蜥蜴般在脑中窜出窜入的杂念,却不是那么容易。
米娜·伦道夫,她心想,就像条蛇,其他的事情则像那些蜥蜴。
广阔空间……她一辈子都住在盒子里。对,有玩具小孩、玩具仆人以及玩具丈夫的盒子里。
不,琼,你在说什么呀!怎么可以这么傻?你的儿女是十分真实的。
儿女是真实的,还有佣人库克和爱格妮丝,罗德尼也是。那么,说不定,琼心想,我不是真实的。说不定我只是个玩具妻子兼母亲。
噢,老天,这可真要命。她简直语无伦次了。或许再多念几首诗好了,她一定能想起些什么的。
于是,她以很不相称的热情大声朗诵起来:
春天里,我曾不在你身边……
她想不起来后面是什么了,似乎也不想要去想。光是这句就已经够了,说明了所有一切,可不是吗?罗德尼,她心想,罗德尼……春天里,我曾不在你身边。只不过现在不是春天,是十一月……
她突然一惊:这可不是他说过的话吗?那天晚上……
这里有个关联、一条线索,通往某件等着她的事情的线索,隐藏在沉默背后。她现在明白了,她是想要逃避这件事情。
可是到处都有蜥蜴从洞里冒出来,你怎么逃得掉呢?
有很多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去想的。芭芭拉、巴格达还有布兰奇(真奇怪,三个字都是“B”开头),以及火车站月台上的罗德尼。还有埃夫丽尔、托尼和芭芭拉全都曾经对她很不客气。
真是的!琼很生自己的气,干嘛不去想些开心的事情呢?有那么多愉快的回忆可以想……那么多……
她的新娘礼服,那么漂亮的银灰缎子……埃夫丽尔躺在摇篮里,摇篮周边装饰了很多薄纱和粉红丝带。那么漂亮的小宝宝,而且那么乖。埃夫丽尔一直都是个很有礼貌、举止得体的小孩。“你把他们教养得这么好,斯丘达莫尔太太。”是的,埃夫丽尔是个很令人满意的孩子——起码面对外人时是这样。至于在私生活中,则是无休止的争论,看着你的眼光很令人不安,仿佛在问你究竟是怎样的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孩看母亲应有的眼光。无论从哪种意义来说,她都不是个让人疼爱的小孩。托尼也一样,在外人面前让她很有面子,但做事却是无药可救地不用心又含糊。芭芭拉是家里最难搞的小孩,老是大吵大闹,动不动就大哭。
然而,整体来说,他们三个都是很可爱、彬彬有礼、教养很好的孩子。
可惜孩子都会长大,开始变得很难相处。
但是她不打算去想那些,她要专心去想他们的童年时期。埃夫丽尔穿着漂亮的粉红色丝绸蓬裙上跳舞班。芭芭拉穿上“利百代”牌子的针织小连衣裙模样。托尼穿着保姆巧手做的连身娃娃裤装,上面有很活泼的图案……
不管怎样,琼心想,除了小孩穿的衣服之外,总还能想起些别的事吧!某些他们对她讲过的很动听、充满感情的话?某些令人开心的亲密时刻?
想到一个人做出的牺牲,以及为儿女所做的一切……又一只蜥蜴从洞里冒出头来。埃夫丽尔很客气地询问,一脸要与人理论的神态,琼已领教过,而且感到畏惧。
“母亲,你究竟帮我们做过什么?你不帮我们洗澡,对不对?”
“对。”
“你也不管我们吃饭,或者帮我们梳头。这些都是保姆在做,她还送我们上床,负责叫我们起床。你也不帮我们做衣服,衣服也是保姆在做。她还带我们去散步。”
“对,亲爱的,我雇用保姆来照顾你们。也就是说,我付她工资。”
“我认为工资是父亲付的。我们的东西不都是父亲付钱买的吗?”
“某种程度上算是,亲爱的,但这是一样的。”
“可是你不用去上班,只有父亲要。你怎么不必上班呢?”
“因为我要照管家里。”
“可是那不是凯蒂和库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