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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川原以为众亲戚一定会群起围攻,大力反对,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任何反对声浪,没有一个人敢正面驳斥本家次男的提议。这是因为今川的父亲爽快应允之故,而今川并不了解父亲的想法究竟为何。

  

  就这样,今川雅澄成了古董商。

  

  店名也更改为“待古庵”。

  

  今川继承了店铺后,就将店名中“今川”这个姓氏拿掉了,但其中并没有太大的理由。

  

  今川小时候的绰号叫做“大骨”,把它换成谐音的“待古”二字[注>,是因为感觉这两个字与古董店似乎颇为匹配,并没有什么深奥的典故。今川觉得这样比较符合自己的风格,但客人看到那两个字,大多会自以为是地解释其义,恍然大悟。

  

  注:今川的绰号原文为machiko,并无汉字,与“待古”二字同音。译文取“待古”之谐音,译为“大骨”。

  

  今川并不会特地加以说明。

  

  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今川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经营待古庵,却又有些冷眼地看着世间。

  

  今年——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年)——只是今川成为古董商的第二年。

  

  久远寺老人似乎大为敬佩,今川说完后,他连连点头。

  

  “可是也真难得令尊应允你呢。这不是说句我要离家经商,就能够轻易实现的事吧。说到本家的二少爷,在一族当中——该怎么说,地位也是很高的吧?”

  

  “没那回事。长男与次男之间的差距,是天差地远的。我们家五个孩子全都是兄弟,但是地位却不是从长男开始,次男、三男、四男这样依序递减。长男是家长,在以前就等于是主公大人,次男以下全都是家臣,是臣子。”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比如说——对,我们家流传着关于莳绘技法的秘诀,这个秘诀代代由家长继承,是一子相传的。只要家兄没有发生意外,我一生都不可能学到这个秘诀。差异就是这么大。”

  

  “那还真是过分。我说啊,那种拥有文化价值的技术,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不可以私自独占,应该公开才是。对了,世家望族的话,应该会有古书啊、秘传书之类的吧?你也不能读到这些东西吗?”

  

  “那类东西全都是靠口传心授的,没有留下文字。”

  

  “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要是知晓的人遭遇了意外,那些技巧不就失传了吗?”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用文字书写记录的吧?而且,或许正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失传,才有价值也说不一定。搞不好那些秘诀其实无甚内容,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所以才有价值。既然如此,那样也好。只是我没有继承它的资格,如此罢了。所以就算我离开家,做起生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原来如此哪,那真的是相当微妙的立场呢。嗯……”

  

  老人说着,又“唔……”地低吟。不知哪里令他介意,他思考了半晌后,明白了似的说:“我说你啊,很好。”

  

  今川不懂什么东西很好而询问,老人眯起眼睛回答:“那种古老的陋习,还是早点抛弃的好。特别是早些离开家族这个玩意儿,真是做对了。你这个决断下得好,真是明智。”

  

  今川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

  

  “不,我并不是抱着特别坚强的意志才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愿意处在那种半吊子的立场而已。”

  

  “你是指夹在传统与革新、家族与个人、名誉的束缚与无名誉的自由之间,这种意义上的半吊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