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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教授抱歉说:“刚搬过来,还没收拾,你小心点,别让书砸了脚—”
陈霭挤到一间开着的卧室前,朝里望了一眼,估计是滕教授的卧室,只一张单人床,除了音响什么的,就全是书了,也是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没再视察另一间卧室,知道那一定是滕伯伯的闺房,肯定也是非同寻常的脏乱差,不宜参观,就直接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原以为会发现一个空空如也的冰箱的,结果却发现里面居然堆得田满堰满的,不像刚搬进来的新人,倒像祖宗三代扎根在此的老住户。
滕教授跟进厨房,讨好地说:“今天特意去买了些东西,怕你来了没用的。你喜欢用不粘锅,我买了一套,大的小的,总共四个,意大利产的。还有电饭锅,是你喜欢的牌子。米也是泰国香米,你说过这种米最好吃。酱油我忘了你喜欢哪种了,就随便拎了一小瓶,你今天告诉我牌子了我明天再去买。西瓜我使劲按了的,很硬,肯定新鲜—”
不知道为什么,陈霭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连忙背过身去,拿了电饭锅去装米煮饭。
滕教授还在表功,继续展示自己购买的物品,每样东西的介绍词几乎都是“你喜欢这种”“这种是你喜欢的”“你说过—”之类。
在一片“你喜欢”当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滕教授回家去,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现在说话不方便,怕滕伯伯听见,还是待会吃过饭,把滕教授约到外面去说吧。于是她专心致志做饭做菜,只字不提劝滕教授回家的事。
饭做好之后,她才发现滕教授还没买餐桌椅,没地方吃饭,她只好在客厅里摆出一个大书堆,三个小书堆,大的做饭桌,小的做椅子,三个人坐在书堆上吃饭,吃得滕教授心疼肚疼,生怕有谁把他的书搞脏了。
滕伯伯似乎很能随遇而安,坐在书堆上,边吃饭边看电视,很小的一个旧电视机,放的是英语的节目,也不知道滕伯伯能看懂多少,但滕伯伯似乎不比以前的享受程度低,很可能没儿媳管了,还觉得更加自由。
吃过饭,滕教授说:“爸爸,你把碗洗一下,我送陈大夫回家—”到了外面,滕教授说,“没几步路,我们不开车,走过去吧—”
于是两人沿着林荫路往陈霭家走,滕教授问:“你去过我家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
“两个孩子—-还好吧?”
陈霭赶紧打“孩子牌”:“嗯,就是—很舍不得你—”
“昨天搬最后一趟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两个放学—本来很早就开始搬了,就是想—赶在他们放学之前—-搬完—但是没想到—书—太多了—-搬到他们放学还没搬完—-两个人一见我—-”
滕教授没往下说,脸也扭到一边去,仿佛在数路边总共长着几棵树似的。陈霭眼前浮现出一个凄惨的画面:两个孩子抱着爸爸的腿,恳求爸爸Don’tleave!(不要走),爸爸也是泪流满面,但还是狠了狠心,挣脱了孩子的牵绊,坐进了驾驶室。两个孩子跑到爸爸的车前,躺在地上,誓死不让爸爸的车开过,爸爸伏倒在方向盘上恸哭—
这个画面把她搞得泪眼婆娑,急忙把脸转向一边,一直等到自己比较平静了,才劝说道:“我说—你—还是—回去吧—看在孩子的份上—-”
滕教授没答话,仍然望着路边的一棵棵大树。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经走到陈霭的公寓后墙那里了,滕教授嘶哑地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吧—-”
两人又往回走,走到一个小湖边,看见湖边有几张饱经风霜的长条椅子,说不出颜色的那种,两人沧桑地坐下,陈霭老实坦白说:“王老师叫我来劝劝你—”
“劝什么?”
“劝你回去,劝你不要跟她离婚—”
滕教授沉默了一阵,说:“你觉得我应该不应该跟她离婚?”
“我觉得—为了孩子,还是不要离婚—”
“我就是为了孩子,才决定跟她离婚。像我们这样吵吵闹闹,对孩子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