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43页)



PETER称自己是“性学博士”,他好像很快就读懂了她身体的语言,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懂的时候,他就懂了。他知道在她一个高峰之后,给她一点休养生息的空隙,就像荡秋千一样,他把她推上顶峰,让她自己荡回来,积蓄力量,等待他下一推。待时机成熟,他就再一次推动她冲向一个新的巅峰,直到她精疲力竭,告饶为止。那时候,他会说:Baby,thelasttime.Comewithme,together.那时,她会感受到急风暴雨般的进攻,听到他急促的鼻息震动她的耳膜,几乎是在她自己快乐得几乎晕眩的时候,她听见他在耳边轻唤:“Baby,I’mcoming.I’mcoming.”。

然后,世界不复存在……

跟PETER在一起的时间越美好,杨红就越担心这只是他在危难关头对她的安慰。但他似乎又是认真的,他已经把这事告诉了陈大龄,陈大龄跟杨红发来一封EMAIL,说得知你跟小墨在一起,很为你们高兴。他称呼她“小红”,这还是第一次,他以前的明信片上都没有称呼,只写着:“祝你……”。这次好像是把她当家里人了。

陈大龄在EMAIL里引用了一首英语哲理诗,大意是说林子里有两条路,都通向同一个地方,但一个人只能选择一条。选择了任何一条,都有可能为没有选择另一条后悔,因为你没法看到那条路上的风景。陈大龄说,你们很幸运,因为你们有幸把两条路都走一走,把两条路上的风光都看一看。小韵在天有灵,一定会衷心祝愿你们两人幸福。

杨红觉得陈大龄说得对,我有幸走过了两条路,一条是错失真爱的路,看到过那条路上的风景,痛失陈大龄的感觉太痛太深,使我立志再不要犯同样的错误。现在我又看到抓住真爱这条路上的风景,太美太美,使我担心一切都会在转眼之间逝去。因为除了安慰,我实在想不出PETER有什么理由会爱我。如果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点象MELODY,但上次已经证明那还不足以让他爱我。

PETER在那一条路上看到的是他心爱的女人被癌症夺去生命,他一直把那当作他自己的过失,永远在为MELODY的死内疚。现在在这一条路上,另一个女人又可能面临同样的命运,但他要用他的爱来拯救她,弥补他上次的过失。从这个意义上讲,杨红希望自己没有癌,或者有癌,但终于治愈了,也许那就能抹去PETER心上的阴影。

杨红忍不住要猜想检查的结果,有时拿出硬币来投一投,看看检查结果会是什么。有时她希望有癌,那样PETER就会守着她,就不忍离她而去。

她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爱PETER,这样在乎他。夜晚会醒来很多次,只为了证实一下他还在身边。每次做完爱,PETER都会把她抱在怀里,说要来点善后工作,搞搞damagecontrol。但她想,他现在应该很疲乏了,她会搂着他,为他擦汗,用手梳理他的黑发,然后躺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但等到她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却拱到她怀里来了,象个小孩一样侧着身、蜷着腿,两手合拢,放在两腿间。她可以用手撑着头,长久地看他睡觉。就着夜色,她就那样看着他,守着他,听他平稳的呼吸声,看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命,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这种时候,她心里就响起那首“DreamingofYou”,觉得里面每一句都是为她写的。从dreamingofyou到dreamingaboutyouandme再到dreamingwithyou,她一下子进入了天堂,只希望能够dreamingwithyouendlessly.

但大多数时候,杨红希望自己没有癌,至少希望能够治愈,因为PETER已经经受过那样的打击了,不管他爱不爱我,他也会因为我的死难受的。他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不管是谁的生命,他都想保护。杨红想不出怎样才能让PETER不必经受她的死带来的痛苦。逃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那他可能会把一生都花在寻找我上面。就让他陪着自己走完最后那一段?虽然那是我朝思暮想的,但他不是又要经历一次那些可怕的痛苦?杨红想,PETER最不喜欢的女人是哪种类型的?也许我就让他相信我就是那种女人,那样他就不会留恋我了。

想来想去,杨红觉得还是不要生癌好。即使PETER功成身退了,生命还在,只要生命还在,就有希望,至少我可以住在一个有PETER的地方,就能看见他,听见他,即使是远远地看看他也很幸福了。虽然海燕说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爱他干什么呢?可是这话说说容易,真要做起来是多么难啊。他不爱你,他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他那些使你爱他的因素依然存在,你没有办法不爱他。能安慰你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看见他生活得幸福,你会对自己说,他不爱我是对的,因为他跟她在一起更幸福。她想,如果我没癌,如果PETER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尽快把子宫肌瘤治好,为PETER生个孩子,找一份能赚钱的工作,让他去学医,去实现他的心愿,去治好那些生癌的病人。不过世界上的事,好像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仅如此,好像还专门跟人的意志作对的,杨红想,既然我这么希望没有癌,我的癌是得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