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一章(第7/10页)

“老板,有啥凉的?”

“雪糕,冰啤。”老板说。

“嗓子冒烟,想口冰水。”

“这么着吧,你买一瓶矿泉水,我给你整点冰块。”老板起身招呼我。

我把两块钱放在桌子上。老板把一瓶矿泉水,一纸杯冰块递过来。

我把矿泉水留下,拿着冰块走了。老板追出来,我冲他摆摆手,他明白我的意思,缩着脖子回屋里去了。我边走边“嘎嘣”“嘎嘣”嚼着冰块,胸口没那么火烧火燎了了。

当我办完所有手续,带领五个人,从雪城坐火车到北京,倒车去张家口,四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联系银行,调出ATM机拍下来的录像看。石毕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一人守一台柜员机。轮换着用那张卡取钱。俩人的照片被我打印出来揣在身上。经查,陌生面孔叫吉大顺,也是雪城人。也曾在哪家工厂上班。初步判断,这个犯罪集团起码有三个男性罪犯。

这张银行卡到了天津,我立刻追到天津,又扑了个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邓立钢像一只嗅觉灵敏的老狐狸,危险来临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危险,提前一步叼着猎物逃了。钱一笔一笔地减少,银行卡到上海,我追到上海。追到镇江,追到苏州,围着长三角跑了一圈,卡里剩下最后的三千元。我和弟兄们,不眠不休地在几处ATM机跟前守着,苦熬了三天没有动静。坐在苏州的地下室里,我们吃着方便面讨论案情。那张卡里剩下了最后的三千元。我问身边的人,你们说,他们还会冒着风险取走吗?

顾京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说:“换上我,肯定不取了。”

“你呢?”我问杨博。

杨博回答得很肯定:“我取,但是不会马上取。”

“你们分析一下,他们还在苏州吗?”

“三个小时前,刚在这里取走两万元,不会这么快离开。”葛守佳说。

我们不知道,邓立钢一伙,已经离开了。他们在距苏州五十公里远的无锡,坐在饭馆里吃饭。无锡酱排骨,肉酿面筋,响油鳝糊,太湖三白,无锡小笼包,荠菜馄饨。吃得这伙王八蛋满嘴流油。邓立钢对这次的成功出逃,很是得意,他用牙签剔着牙,问了一个我刚问完的问题。

“卡里剩下的三千块钱取不取?”

“蚂蚱再小也是肉。”石毕回答得婉转。

邓立钢拍拍吉大顺的肩膀,示意他看饭店门口的ATM机。吉大顺明白他的意思,扯了一张餐巾纸擦嘴,起身出门去了。他在ATM机上清了卡,取走了最后的三千块钱。

五分钟后我接到了银行打来的电话,气得我七窍生烟。一次五千,十万得提多少回啊?!我有二十次抓住他们的机会,因为人手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使用缩身术,从我织的网眼里溜了。这次的跨省追捕,我再次败走麦城,铩羽而归。

一股邪火闷在肚子里,我起了满嘴的燎泡。2003年的春节快到了,负责技侦的小朱发了牢骚,说不愿意再守监听这个摊了。我急忙拎了一兜子食物去陪他。

小朱两只脚翘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仪器,看见我进来,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

“没吃饭吧?”我问。

他说:“一会泡碗方便面就打发了。”

我从兜子里拿出来一瓶白酒,一个红焖肘子和松仁小肚,外加一袋酸黄瓜。

“方便面就算了,桌子上摆着的这些,都是我媳妇做的,你尝尝。”

小朱看见美食,眉眼里都是笑,他伸手抓了一块红焖肘子塞进嘴里,一口下去连声呼香。

“嫂子是哪个饭店的大厨?”

“啥大厨,她的手艺,是给我和儿子做饭练出来的。”

“我媳妇煮粥都能熬糊了。”小朱感叹道。

“你媳妇做什么工作?”

“小学老师。”

“孩子不用找家教了。”

“哪来的孩子?刚结婚一个月,我就被派到这来守摊。我守了几个月,空窗期就有多长。老婆在电话里牢骚满腹,我从精神到肉体都需要休整。”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兄弟,再坚持坚持。”

他说:“我坚持管啥用?被监听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该换别人盯摊了。”

“你们技侦实在抽不出人了。”

小朱不想说话,垂下眼皮嚼肘子,屋内的气氛有点僵。

“来,喝酒。”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