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第4/11页)
这时电话响,中年妇女转身去接,本子还摊开着,太珍贵了,这是毒大米流向市场的线索啊,李竞按捺着兴奋,抓紧拍。
走的时候出了问题,中年妇女跟在她后面,突然说:“呀,你身上怎么有根线头。”李竞往后一摸,心叫不好,摄录机的线露了一截。
太迟了,中年妇女已经喊起来:“快来人,她偷拍,抓住她!”
楼下有人跑上来,楼上有人跑下来,到处都是脚步声。中年妇女扯她的衣服,李竞一个侧踢掀开,无路可走,看看窗口敞开着,横了心一跳,落在瓦房顶。脚疼,顾不上了,顺着屋脊连爬带滚,脚下脆瓦咔咔地响。在巷口跳下来,脚肯定是伤了,钻心地疼,后面好像有千军万马在追。她的腿很软,牙齿咯咯咯地抖响,真真实实的恐惧,好不容易逃出巷口,左转,心里一凉,街上空荡荡,哪里有安石的车?
他真的是在整她,他是故意的,真狠啊,一瞬间百感交集来不及分辨是恨是怨是痛还是屈辱。
幸亏一辆救命的出租车开过,她以最快的速度拦车上车,车开动时,那些人已追到了巷口。
“怎么了姑娘?”司机问。
“我被人卖了。”才说了这句,眼泪就掉下来。
“要不要去报警?”
她摇头,却止不住眼泪,不管了,反正司机又不认识她。
6
那天她哭了一路,但是在安石面前,她还是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安石的车紧贴着出租车到达电视台,他跑下车,拉开李竞的车门:“你没事儿吧,顺利吗?”
李竞挑衅地看着他:“你会失望吗,安大主任?都说你整人的手段很绝,但我活着回来了。”
“出了一点小事故,我刚才离开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小事故这么凑巧。”李竞嘲弄地说。
“是我的错,我的责任,我会上报台里认罚。”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懊悔示弱,这也叫道歉认错?
李竞摘下针眼摄像机扔给他,连同那件脏兮兮的大红棉外套乱七八糟的花头巾一股脑地摔在他怀里,砰地带上车门,回家。
李竞在家躺了三天,踝关节严重扭伤,妈妈整天念叨:“这是工伤,应该住到医院去,让电视台报销。”
宁芷华来过一次,带来大家的问候,特别强调那个花篮是安石买的,他还托宁芷华带来一个信封,里面有五千块营养费,李竞坚决不领,但宁芷华偷偷塞给了妈妈。
“我猜他是很想来看看你的,但他那种人,硬邦邦地习惯了,很怕这种温情的事。”宁芷华总在为他说话。
“他还有什么招数吗?这次算不算够了?”李竞讥嘲。
“我觉得你误会了他,你不知他有多欣赏你……”宁芷华睁大眼睛。
“你有空告诉他,有什么招尽管使,我李竞死不了也改不了!”
宁芷华只能睁大温柔的眼睛。
说实在的,她想逃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落败,从小到大,李竞对自己近乎苛刻,凡是内心怯怕什么,就逼着自己去干什么。
她逼着自己回去。
安石还是那样,冷峻倨傲,给人压迫感。她瞅他不顺眼,他剪片的时候装模作样,骂人的时候高高在上,走路的时候横冲直撞,穿衣服不是素黑就是铁灰,天阴末日鬼城的垂丧。她讨厌他,他变态冷血阴险毒辣,她有时气得牙痒痒手痒痒,立志总有一天要收拾他一顿——可为什么她就是没法忍住不朝他看?
7
曝光毒大米加工厂的片子播出后,收视率高,反响又大,以庆祝为名,专题部同人去储秀峰露营,安石是那儿的熟客,自然成了领队。
到达营地时,正是黄昏。
大家动手做晚饭,有人拾柴,有人卸货,几个男同事耍赖偷懒,小郑说:“小周,你负责打水,桶在后座呢!”
那个叫小周的细瘦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嘻嘻地说:“你咋不去呢?”
“我一路开车累了,得歇歇吧。”小郑叫。
“那我一路坐车累了,也得歇歇。”小周不动。
李竞心里冷笑一声,也不打个招呼,径自拿了水桶,直奔那泉。
桶大了些,她又盛得满,一路颤悠,一路泼洒。有人跑过去要帮忙,本来李竞也累了,正想腾手,谁知听到有人说:“看看,这就是女人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