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雪(第5/6页)
教主耗费了一半的内力,将那人体内害人的真气驱散,而后抱着归无常的身体,跳下了悬崖。
二十多年来爱恨痴缠,个中滋味,恐怕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懂。
徐来只知道,教主在每年的新年,都会亲手煮上一碗长寿面,里面放上两个糖心的荷包蛋,还有青翠欲滴的鲜菜,看上去那么好吃。
那碗面到最后会被他们这些人抢争抢,教主则会微笑着看他们打架,却无论他们怎么抢,都不会再煮第二碗。
徐来在还年少时,曾撒娇地问过教主为何不再煮几碗,好大家来分。
教主却微笑着摇了头:“这面寿星都没吃到,就被你们抢了,你们还好意思叫我再煮。”
话是这么说了,往后他们每个人的生辰,教主都会煮一碗同样的面给他们。
徐来后来入了江湖,通了时事,才知道新年那一日,正是那人的寿辰。
天子生辰,就是万寿节,恰巧又是新年,一年之中两个最热闹的节日一起过了,每次都普天同庆,热闹非凡。
那人在宫中热闹的节庆宴席上,可曾想过滇北的雪山之上,每年都有一碗属于他的,母亲亲手煮的长寿面?
待那人在玉龙雪山上养伤的时候,徐来就拿这个问题去问了,他其实也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任何诘问的意思。
只不过那时教主生死不知,他想起来那些曾有过的拳拳母爱,就忍不住要将之说出来。
却不想他只是刚说出来,那人唇边那总是带着的柔和笑意就全然不见了,那人的脸色,在那一刹那,是在雪山顶上垂危时都没有过的,死一般的灰败。
他看着那人紧紧按着胸口倒了下去,大口呕出鲜红的血来。
他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就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慌着抱住那人不断颤抖的身子,连声喊大夫来救命。
他的衣袖却被拉住了,他看到那人苍白着脸对他微弯了唇角,唇边仍有刺目的血迹:“徐兄……我就是大夫……”
他看着那人眼中仿佛划过了无数伤怀和黯然,却仍是透着柔和的光:“我如今的命,仍是母亲给的……我不会教她心血白费。”
慌乱中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悄然走了进来,就站在床边。
教主……不,现在应该喊老师了,老师在床前坐下,用手帕将那人唇边残余的血迹轻轻擦去,淡然地开了口:“你如今心脉损毁,切忌大喜大悲。”
他揽着那人的肩膀,能感到那人的身子又开始轻颤,他看着床前那人刚呕出的血迹,实在心慌不知如何是好,就忙将那人胡乱塞给老师,逃命一般从那房中出来。
关门前最后一瞥,他看到老师温柔地抱着那人的肩膀,一面用手帕擦着那人唇边的血迹,一面轻声叫他归顺气息。
出来后徐来看到门外的刘怀雪,才被告知,老师在一个时辰前,终于带着归无常从悬崖底下回来。
那个悬崖下有一汪冰泉,哪怕垂死之身,在泉中冻着,也能暂时吊上一口气,他们都猜老师抱着归无常跳下去,为的是借助冰泉救人。
但悬崖太高,老师又刚折损了一半内力,他们都不知道老师究竟能不能平安带着人回来。
现在……现在老师终于回来了,幸而这个结局,不能算得上太坏。
他背靠着身后关上的房门,就在滇北回暖的阳光里,用手遮住眼睛低沉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许久,笑到刘怀雪再也看不下去,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你想哭就哭吧,反正老师一回来,舞水半乐她们都哭成一团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狠狠抹了把脸,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目:“我只是笑这贼老天还不算太狠。”
归无常的伤势沉重,被老师带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醒。
那人身子稍好上一些,就起身去给自己的父亲治伤,徐来本以为父子二人该有些默契和温情,结果那人每每去给归无常治伤,都沉着一张脸,仿佛连虚假的笑容都懒得给。
等归无常终于醒了,那人也仍是一脸冷然地扎完一套针,收起来针袋一言不发地离开。
有次归无常终于忍不住,趁着扎针的间隙,努力想要说点什么:“焕儿,你身子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