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6页)

那一天秦伯翰心血来潮,要给姚霞画一张裸体画,并且首先让她看了一些耳热心跳的西洋油画,其中一幅是秦伯翰最欣赏的土耳其浴女。初恋的女孩子总是有着献身的狂热,当秦伯翰提议要为她画一张类似浴女的写生油画时,她甚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两天,秦伯翰沉醉在一种亢奋中,一张美妙无比、酷似安格尔画风的油画完成了。

正是这个心血来潮的提议让秦伯翰留下了终生的愧疚和痛苦。

当这张画画完时,秦伯翰又做了些修饰,尽可能让它更逼真更完美。他盼着姚霞的到来,共同欣赏他用心灵完成的处女作。可姚霞那天下班后再没有来。一连三天,秦伯翰都在苦苦地等待,姚霞就像蒸发了似的不见了踪迹。直到一周之后,他才收到她来的一封信,约他到自己的姑姑家来一趟。秦伯翰知道,姚霞的父母在“文革”期间去世,她是从小跟着姑姑长大的。

姚霞的姑姑第一次见到秦伯翰,她默默地把这个敏感而带点书生气的年轻人领到了家中的卧室,带上门出去了。

姚霞静静地躺在床上,她面色苍白,脸颊消瘦,像生了一场重病。秦伯翰摸摸她的面颊,脸有些发烧,就在秦伯翰弯下身子要安慰她的时候,姚霞突然搂紧了他的脖颈,大串大串的泪珠从面颊上淌落下来,把秦伯翰吓坏了。

“出了什么事?姚霞,你告诉我好吗?”

“如果我告诉你,你还会爱我吗?”

秦伯翰毫不犹豫地点着头,但心头已经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被人,被人……”她还没说出口,喉头就被涌上的悲伤堵住了,她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他明白,她是怕惊动屋外自己年迈的姑姑。

“他是谁?是哪里人?!”秦伯翰把姚霞紧紧抱在怀里。

“是你们公园里牵狗的那个花工。”

秦伯翰的头顶不啻响了一声雷,他认得这个粗莽野蛮的家伙,觉得脚下登时裂开一个漆黑的深渊……

他这一刻想了很多,从姚霞悲切的目光中,他意识到这个恶棍是在利用他们的隐私作把柄,如果告发,那样意味着他们两人身败名裂;如果找他算账,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作画的自己只能以卵击石。他无计可施,愤怒和无奈,怯弱和犹豫交并使他心乱如麻。他只有安慰着姚霞,让她好好静养休息,及早从这场噩梦中走出来。

一个月后,他们再次约会在古城墙,姚霞又告诉了他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她已经有了身孕!初听这个消息,他像被电击一样麻木了,眼前这个女人曾是那么圣洁无瑕,他也正为自己的爱情筑起了一个美丽的神话。如今,这个神话却被一只邪恶的手轻而易举地撕得粉碎,他不能想象自己的新娘的肉体曾被另外一个男人侵入过——他更不能想象,他所钟爱的女人身体内又怀上了那个混账的孩子,这是多么的肮脏卑污,是多么不可容忍的奇耻大辱,他简直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

“那怎么办,你……还是把他做了吧。”

“……”姚霞在他的怀抱中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不做,我一定要为咱们生一个小画家。”姚霞用满怀期待的一双泪眼凝视着他,渴望他的回答。

“你说什么呢,我们还没有结婚呢。况且……”他想说,却强忍着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孩子是我们的,我要把他生下来,我们现在就结婚。”姚霞一口气说了出来,这大概是她思虑已久的结果。

“不行,这样不好,对你更不好,社会上会怎么看,我们还有我眼下的工作,你一定要把孩子做了!”秦伯翰变得焦躁起来,有点怒不可遏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和姚霞只有过一次肉体的接触,而且是那样的慌乱,在双方都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的事儿。如果怀了孕,肯定是和时隔不久的那个恶棍有关。

“你一定听我的,如果生下来不仅对孩子不好,我们也会永远背着这个十字架,一直到死的。”在秦伯翰的头脑里,女人的性只能专属一人,一人为清,二人为浊,他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异性被别人占有,而不管对方是什么原因而失身。

看着秦伯翰痛不欲生地摇着脑袋,姚霞一切都明白了,她的手松下来,身子也在一点点和秦伯翰脱开了距离。她的脸色也由白泛青,眼睛细眯起来,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