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寒食(第4/19页)

今晚确实不宜说什么正事,他心中一荡,说道:“那行,但是明日晚上,你再出来见我吧?”

她微微一笑,说道:“那等白天里咱们说完了正事再说。”

待得第二日,他才知道她说的正事是什么——原来是要借道并南关。

白日里两军相见,是在他的中军大帐,崔璃亲自来见他。崔璃比不得崔琳,眉宇间掩饰不住一种骄矜之态,说道:“既是友军,还望殿下给予方便则个。”崔家既不承认李桴为帝,此时偏又有求于李嶷,因此崔璃并不以皇孙称呼李嶷,只含含糊糊叫一声殿下。

李嶷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既是友军,自然是要给予方便的。”但话锋一转,便要身在庐州的定胜军北上,以包抄正在蔡州围城的段兖诸部。

崔璃十分沉不住气,说道:“殿下这未免强人所难了,我军远在庐州,未能休养,便亟须千里疾驰,去包抄段兖?”

李嶷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说到庐州,若不是我镇西军击溃孟铸,定胜军如何能过寿州?更遑论庐州。而我镇西军之所以按兵不动,让定胜军从容渡淮水,不正因为定胜军同是勤王之师,实乃友军。既然定胜军亦是勤王之师,那如今配合我镇西军击退孙靖诸部,不正是理所应当吗?有何强人所难?”

崔璃被噎了一噎,心道什么按兵不动,明明彼时李嶷正在全力与孟铸接战,无暇他顾,连蔡州被围都顾不上,何有余力去管他们定胜军,麻烦在于吃亏在“名分”二字。谁叫这天下原是姓李呢?就不论梁王是不是已然登基称帝,这李嶷乃是先帝的皇孙,崔家捏着鼻子都得承认,李嶷乃是正当名分上的勤王主帅,按理说,定胜军该听从他的分派调遣。

帐中一时静悄悄的,气氛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何校尉上前言道:“殿下,并南关当初依约交由镇西军,殿下便答允过,可以借道与定胜军。正如当初并南关由定胜军镇守时,定胜军亦曾让镇西军借道而过。”

李嶷本不忍逼迫她太甚,但此刻乃是正经军事,当下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何校尉,咱们都是友军,既然如此,当此局势急迫之时,友军驰援,总是应当。”

当下命人取了舆图来,将地势指点分说给诸人看。

“若是定胜军从庐州出兵,我等从并南关下襄州,两面夹击,便可一举击溃段兖,如若不然,放段兖再往东,并南关倒也罢了,只怕洛阳未见得好守住吧。”

崔璃不由看了何校尉一眼,她微一凝神,说道:“需得想想。”

待得到晚间,李嶷收拾停当,这次却没有骑马,径直出营帐而去,在定胜军营地旁的野地里等了片刻,终于看到她牵着小白,姗姗而来。

他不由微松了口气。没想到甫一见面,她一扬手就朝他射出一支弩箭,他眼疾手快,一探手将那支弩箭抄在手里,笑道:“你哪怕恼了,也别一见面就想要我的命啊。”

她哼了一声,说道:“若是想要你的命,这会儿就不是我独个儿来了。”

他问道:“那得埋伏三百人在这里?”

她想了一想,说道:“三百人只怕不够,总得七八百人,要携强弓,箭上还得淬毒。”

他苦笑一声,说道:“你可真看得起我。”

她说道:“殿下的本事大着呢,要杀殿下,那必得全力以赴。”

他叹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那支弩箭,说道:“你既有此企图,那我得先挟持了你,才能脱身。然后再拿你为饵,扣下崔璃,胁迫你家公子,出兵去包抄段兖。”

两人顺口胡说八道了一番,皆抛开公事。她把马鞍卸下来,放了小白去吃草,自己枕着马鞍躺下来,看天上的星斗灿烂。他也就在旁边枕着胳膊躺下来,随手抽了一根茅草含在口中,嚼了一会儿那茅草柔软的嫩茎,忽然问她:“你想过没有,若是将来不打仗了,你打算做什么去?”

她说道:“不知道,也许回家种田去。”

“我想得挺多的,”他翻身坐起,支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说道,“等不打仗了,咱俩已经成亲了,就生十个八个娃娃,每天我教孩子们练武,你教孩子们识字。”

她哼了一声,说道:“你确实想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