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霜降(第5/27页)
她斜睨了他一眼:“我定胜军在此有数万之众,殿下就不怕我反过来与符元儿谈妥,内外夹击,把殿下这支镇西军殄灭,从此我们公子自立为王?”
李嶷闻言,皱眉道:“我还从未与你家公子对阵,要打一场,方才知道胜负。”
她问:“那打一场?”
他点点头:“必须打一场。”
“行,”她声音清脆,“殿下数次以少胜多,尤其里泊陷杀庾燎那一战,震动天下,使孙贼色变。此番殿下又是以少迎多,我定胜军上下,拭目以待。”
李嶷苦笑道:“我必尽全力。”
“那是自然,我定胜军也必尽全力。”
两个人郑重其事地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他偏叫住她:“等等。”她疑惑地转身,他探手摘了一大把柳枝在手里,也不知如何操弄,翻折数次,又将枝叶劈开穿过,最后折出来一个风车,一吹就骨碌碌地转动。那柳枝柔软,风车并不十分浑圆,但枝条上还带着几片叶子,随着转动,倒是十分好看。
他将风车递给她:“给你的,免得你说我两手空空。”
她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把风车接过去,对着吹了口气,那柳叶风车就骨碌碌转动起来。她上马离去,就将那风车插在辔头边,小白蹄快步轻,那风车便被吹得转动不已,她的心也像风车一样,轻快地转起来,带着微微眩晕似的愉悦。一直回到营中,她把风车摘下来,插在自己妆盒边。他就是有这样的巧思,随手就能做出这样精巧可爱的物件,这个人呐,讨厌有讨厌的地方,但是有趣倒也颇多有趣的地方。
到了晚上,桃子进进出出,斜眼看了那风车总有十万八千遍吧,终于忍不住问:“他送的?”
她却似是漫不经心:“你说谁?”
“别装啦,”桃子挤在书案前,就在她身边咬耳朵似的窃窃私语,“这个人手蛮巧的,反正比送荸荠有意思。”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人家送你吃的,这叫投其所好;你呢收了吃的,也是人家心意,怎么忽然就见异思迁了。”
“我这是羡慕,”桃子左右端详着那风车,说道,“这么巧的手,不去做木匠,偏去做皇孙,可惜了。”
李嶷自不知桃子这番感叹议论。他回去之后,便即向洛阳遣出快马,回复符元儿,说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答允符元儿的提议,他若回身突袭崔琳击溃定胜军,符元儿便依约送出粮草,并允许他渡过洛水南下。
符元儿并没有回信,只是派人痛快地又给他送来了三百担粮草,外加美酒数坛,说道自己温酒以待,观皇孙殿下大胜。
李嶷召集诸将,说要突袭崔家定胜军,众人面面相觑,道:“这如何使得。”
“而且敌数倍于我。”
七嘴八舌,议论不止。
李嶷道:“所以只能突袭,不能蛮干。”当下将自己的谋划说出来。众人听了他的计策,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仔细思量,却觉得颇为可行,于是商议既定,依计而行。
当下裴源去请崔璃喝酒,只说感谢上次崔璃相请。两人喝得酩酊大醉,裴源突然翻脸,说上次崔璃故意陷害于他,若不是自己机警便险些中计,当下便将崔璃一脚踹翻在地,埋伏好的镇西军一拥而上,将崔璃的从人都绑了,将崔璃也绑了。老鲍等人早就看定胜军诸人百般不顺眼,此刻老鲍便将崔璃嘴里塞上两个麻核,把他捆成个粽子,扔到马棚里让北风吹了一夜。
崔璃一夜未归,第二日崔公子亲自遣人来问,李嶷这才知道手底下人干出这么冒失的事来,便责令裴源赶紧将崔璃放了,好生送回定胜军营中。裴源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亲自送崔璃回营,那崔璃早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进了定胜军辕门,便大喝一声:“把他拿下!”
当下把裴源及诸人全都绑了,崔璃恨得牙痒痒,说道:“今日不叫你在马棚里吹一夜北风,也枉我姓崔!”便依照原样,将裴源及诸人捆得跟粽子一样,嘴里塞了麻核,扔进了马棚。
桃子听说闹得这般,还专程去马棚边上瞧了一回热闹,回来眉飞色舞地讲给何校尉听,说道:“哇,没想到谢长耳也被捆了,他耳朵大,嘴却不大,两个麻核塞得满满的,连支吾之声也发不出来,偏他又腿长,只能把他塞在马棚角落里,哎,万一被马踹了,那可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