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霜降(第18/27页)
镇西军众皆从怀中掏出食物,围火而食。袁鲜借着火光一看,众人吃的似乎是一种甜糕,色泽金黄,看着甚是美味,他衣裳被漏雨淋湿了大半,又冷又饿,闻得那糕被火烘出的香气阵阵传来,不由肚子“咕噜”一声。
众纨绔虽然被擒,但镇西军这几日也没饿着他们,此刻方才尝到冻馁的滋味,人人眼巴巴看着火堆旁的镇西军兵卒大口吃着甜糕,却也不敢出声讨要。
那胖子吃完了糕,用手背抹了抹嘴,他身旁一个贼眉贼眼的镇西军兵卒问道:“鲍大哥,咱们真的要把这些人押送给定胜军吗?”
袁鲜这才知道这胖子姓鲍,只听那姓鲍的胖子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皇孙殿下不愿意将这些人交给定胜军,我们又何尝愿意呢?不过崔家定胜军眼下在洛水的兵多,咱们没法子罢了。”
袁鲜眼中贼眉贼眼之人,正是钱有道,他用骨碌碌的小眼斜乜了袁鲜一眼,只吓得袁鲜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钱有道却扭头,对火堆边的胖子道:“鲍大哥,我替你不平,你是镇西军中的老卒,一身病痛,这种下雨天押送的苦差事,偏又交给你。”
那姓鲍的胖子垂头丧气,说道:“谁叫我得罪了小裴将军呢,我可不得被打发干这种苦差事。”
当下镇西军众人七嘴八舌,皆出言安慰那姓鲍的胖子,袁鲜听得分明,从众人言语之中,拼凑出来龙去脉。原来这老鲍乃是镇西军中的老卒,立过战功,本应升为郎将,偏他性子执拗,一次执行军法之时得罪了裴源。那镇西军原本是裴献亲率之师,得罪裴源可不就等于自毁前程,因此什么美差好事都轮不到他老鲍,下雨天押送这种苦差,偏又交给他。袁鲜出身世家,久在富贵,耳濡目染皆是官场上下各种勾心斗角,曾听得无数这般挟私报复的事体,心想这胖子得罪裴源,那可确实大大的不妙,无甚前途可言。
这胖子老鲍显然深受排挤之苦,忍不住牢骚:“跟着皇孙打到洛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待我,真令人寒心。”
众人又七嘴八舌一通安慰,原来这老鲍家里还有老母弱弟,七八口人张嘴吃饭,偏镇西军粮饷断绝,已经足足有数月不曾发饷,老鲍为钱财甚是发愁。一说起这话来,那些镇西军兵卒人人牢骚不绝,他们不敢提及皇孙,人人却指桑骂槐,皆道当兵吃饷天经地义,上面竟然克扣粮饷,实不能忍。
老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早知今日,还不如去投了定胜军,我听说定胜军粮饷充足,每隔三天,士卒都可以吃肉呢。”
当下众人又议论起定胜军来,这个说定胜军的甲胄好,那个说定胜军的轻骑实在光鲜,还有人说亲眼看到定胜军给马都喂豆料,惹得众人啧啧艳羡不已。
他们这般说着话,那老鲍扭头看见被缚在一旁的袁鲜等人,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被送到定胜军中,只怕那崔公子发觉对符元儿招降无用,定然也会将他们杀了,都是可怜人,给他们一块糕吃吧。”听老鲍这么说,便有镇西军几名兵卒从火堆边起身,拿了糕来,分与众纨绔。
袁鲜和韦谿对望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当下那韦谿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开口,先叫了一声“鲍将军”,言辞恳切,却是多谢他送糕。那老鲍浑不在意,只挥了挥手,那韦谿便胆子又大了三分,说道:“愚生有一句话,想说与将军听。”
那老鲍想是见他这么一位世家公子,却客客气气称自己将军,当下笑道:“没事,你说。”
韦谿胆子又大了五分,说道自己家居洛阳,家中豪阔,财帛无数,只要老鲍等人将自己等人放了,必然奉上万贯为报。那老鲍听完,却连连摇头,说道:“这不行,我们镇西军军法甚酷,放了你,我们这里所有人无路可走,都要被砍头的。”他顿了顿,又斜乜了韦谿一眼,说道:“再说了,你们现在身上又并无钱财,总不能我们凭空就信了,冒着砍头的风险放走你们。”
那韦谿听他这么说,忽然福至心灵,说道:“愚生但有一策。不如将军将我等送回洛阳,我等必然在大都督面前,为诸位争得高官厚禄。大都督求贤若渴,对投诚之士极是善待,说不得,鲍将军你可以得个刺史做做呢!”当下指着袁鲜道:“这是大都督的内弟,绝不能诓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