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第5/6页)

我师父有句名言:“一人一个脑袋,一心不可二用,你搞案子想搞出名堂,就没精力削尖脑袋走仕途,反之亦然。”

这正反两个例子,刚好就是我跟戴天。

光明队长还打趣过我师父:“老隗啊,还是你行,你看你这俩大徒弟,一个案子办得漂漂亮亮,一个人际关系弄得妥妥帖帖,你这是真会教。”

我挺替我师父喊冤的。我师父那是冲锋陷阵第一人,搞案子废寝忘食,腰椎间盘都那德行了,还趴不住要起来搞案子呢!师父一生从未想过走仕途,但被推上了这么一条路,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戴天上面活动得好,下面人见人恨,我师父能不知道吗?可知道又能怎样?

“子承,你说我不扶持戴天,我扶谁?我让你上,你就给我跑!你就这么有出息!好在小天儿啊,人还是很正的,思想觉悟至少没毛病,他的缺点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我怎么主张把你调回来呢?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刚好又很互补。有你帮衬他,给他托个底,我也放心。”

我师父在光明队长之前就找过我,至今他老人家的话还犹在耳旁。

清明节时,我陪师父去给杨师伯扫墓,小雨那么一下、小风那么一吹,师父触景生情,语重心长道:“子承啊,我这心里难过啊,你说老杨要是没离开队上,我们俩还是肩并肩背靠背一起战斗,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调离一线,老杨也不会内心纠结郁郁而终。这都是命数吧。”

师父前面一铺垫好,后面紧跟着跟我张嘴下调令,我能拒绝吗?虽然我五大三粗,但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师父都把杨师伯搬出来博惨了,我得有欺师灭祖的勇气才可能拒绝吧?杨师伯是师父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想当年两人搭档,当真称得上是警队双雄,师父冲锋在前、杨师伯谋略过人,多少奇案在他们面前云开雾散?奈何世事无常,杨师伯阴沟里翻了船,看押的嫌犯竟在他面前跳了楼。杨师伯被开除了公职,师父也丢了半条命。虽说后来师伯下海经商也干得相当不错,但大前年突发直肠癌离世,师父伤心得不得了。“直肠癌啊!他还是没把那事放下,要不是这么大的压力,你说他怎么会得这病。”师父的话今时今日我还记得。杨师伯的葬礼不少人都出席了,但老刑警这边除了师父跟我,就光明队长来了,毕竟杨师伯跟我师父都曾是光明队长手下的大将。

“子承?这下调回来,生活上有什么难处没有?”光明队长看了我一眼。

戴天抢着答道:“政委,这方面您就别操心了,有什么难处我给我师兄解决,就别麻烦您了。”

“我还真有难处,师弟你能给我解决?”

我就是爱怼他。不说晚辈,同辈里敢怼他的,用我师父的话说,就我一人,毕竟他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了。等于说我前脚离开刑警队,后脚戴天就走马上任了。实际上他对这次调动并不满意。职称没提,属于平调。他心里不满又没法跟师父说,毕竟师父的用意他不是不懂,虽然看上去是平调,但在这么一个实干的位置,他只要干出成绩来,那就是下一步高升的最佳踏板。事情坏就坏在他缺的正是能力,没能力必然干不出成绩。师父这回不由分说把我弄回来也正是为这个,自打戴天这个“无头”走马上任,不仅他自己焦头烂额,底下也怨声载道,再这么下去,上面非得拿他是问不可。

“能啊,师兄你尽管开口,以咱俩这关系,上天下海我也得给你办啊!”

“我差套房。”

我说完这四个字,他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来。

“哎,你不是能说会道嘛,你不是爱大包大揽嘛,来来来,你给我来一个。广大舞台任你表演。”我在心里讽刺道。

我这是怼他,但也不算故意为难。我说的真是大实话。离了一场婚,我那前妻把能卷的都卷了,儿子点点未来的婚房也叫她弄走了,我确实一无所有。点点才上小学,以后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现如今北京的房价,我靠做刑警这个工作再给他买套房,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说实话,调回来非我所愿,在缉毒队那边我再撑两年也该从一线退下来了,到时候陪伴点点长大、辅导他功课,也算生活工作两不误了,我也是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