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口起舞刀背歇(第4/9页)
这事儿越来越奇怪了,一帮人出来耍,死了个小兄弟,是跟其他人火并了吗?不对,现场没有其他人的血迹,也没有激烈的打斗痕迹。那是这帮人把死者处决了?也不太对,如果是死者把他们惹毛了,一帮人还喝啥子酒,找个荒郊野外的背静地儿直接清理门户呗。尤其,根据死者的背景分析,这个人很有钱,也慷慨,见财起意也不大可能,更何况死者的财务状况没有异动。
“呦,换了个汉显呼机啊老张。”
“啊,数字那个坏了,头两天去丈母娘家表现,媳妇一高兴,给我换了个汉显的。”
我是疯跑着去食堂找隗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隗哥看着我直乐,“子承,狗撵你啊?”
“隗哥!金笛身上没钱包,也没呼机啊!这么时髦的人,又喜欢出来混,哪可能没呼机!”
隗哥拿勺子敲了下儿搪瓷饭盆,“子承,可以,你还真是块儿干刑侦的料儿!”
饭都没吃,我俩就奔北京画院去了,死者的父母回了韩国,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但他的呼机号老师同学肯定有人知道。
什么叫人走茶凉呢?一个人离开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画院还是那个画院,老师还是老师,同学还是同学。只是院落披上了植被,只是老师还有那么多作品要忙,只是同学们还在寻找出路,一开始的震惊、悲伤,都被这一成不变的日子给淹没了。其实,我们除了自己,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周遭的一切。
去寻呼台的路上,我看着路边高大茂盛的杨树在风中摆动着叶子,看着骑自行车的人被太阳晒得提不起精神,看着落了灰的招牌一个挨一个地挤着,忽然觉得这城市竟然这般冷漠。所有的个体看似相互交织,实则却独立得那么明确。
还有谁在乎呢?一个不相关的人的死。
事发时每个人都那么激动,才不过两个月,就变得乏人问津。都说生命高贵,然而,此时看来,是不是显得过分廉价了些?
寻呼台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但记录查起来确实慢,隗哥中途被队上叫回去处理别的事,我一直在寻呼台等着,喝漂亮小姐姐端来的冰水。我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在乎这起案件,却说不出原因。是因为受害人跟我差不多年龄吗?还是因为他死得太惨?抑或是不等水落石出迟迟无法落地的心在作祟?我不知道。但觉得有点讽刺——我与他素不相识,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却比谁都在意他的死亡原因。没有生命理应如此陨落。
等待并没有白费。寻呼台给我们整理了记录。案发当天联络机主的人并不多,其中一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有一个座机让他回一个电话。这个座机号码,属于宣武门另外一家歌厅。
当晚,我跟隗哥就去了这家歌厅。还是找到经理,出示受害人的照片,跟人鱼宫那回一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套路。隗哥也有套路,也是开与不开都在你一念之间那套说辞,这回更甚,威胁说你这歌厅回头被砸了也不一定。我都信了,真的,毕竟隗哥有道儿上的“朋友”。
事后我问隗哥,您真会找人砸歌厅啊?隗哥笑,反问我说:你觉得我有这本事吗?我憨笑。又跟他学了一招。真的,你面对这些社会人你不能没底气,你面对什么都得hold住场面,甭管真假,牛逼该吹出去就得吹出去。很多时候,警察办事,靠的就是底气。而归根结底,这个底气打哪儿来的呢?我很多年后才想明白,是正义必胜。虽然失败过无数次,但我仍旧坚信正义必胜。
最后,这经理跟我们撂了,说那天夜里九点钟,死者和一帮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叫沈福的,从他们这儿走的,当时他们喝完酒了,要去下一家歌厅继续喝。继续去哪儿不知道,但他听了贼话儿,似乎是朝阳那边一个歌厅。
这就对上了。那家歌厅,肯定就是太阳宫的那家人鱼宫,也就是死者最后出现的地方。人鱼宫那边查不出动静也很正常,因为它就不是这帮孩子的根据地!没人认识他们是理所当然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偶然去到人鱼宫然后金笛摊上事儿了,还是说他们蓄意去了个陌生的地儿让金笛出事呢?
那沈福又是个什么人呢?混混儿。无业青年。二十啷当岁。好喝酒,身边有一帮兄弟。可能在他那个年纪算号儿人物,有点儿号召力,但其实正经论,也不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