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8/17页)

朱二面子心里偷着乐∶"你个老不死的跟我较劲?跟我比阔?你横是不知道,我扔出去多少钱,过后还能拿回来,你扔的钱也得归我,因为戏园子是我们家开的!"但他脸上不敢带出来,装作着急上火,撸胳膊挽袖子,一边叫着好,一边往台上扔银子。你也扔我也扔,不过银子有分量,谁出门也不能随身带着千八百斤的,,银票又太轻,扔不到戏台上,那可就便宜头几排听戏的了。扔到最后,白脸狼恼羞成怒,口北虽不比关东山,可是凭着自己的名号,谁敢这么栽他?当场一抬手攥住刀鞘,啪地一下拍在八仙桌上,恶狠狠地瞪了朱二面子一眼。他这一辈子杀人如麻,眼中两道凶光射过来,登时吓得朱二面子心寒胆裂,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等到散了戏,白脸狼急不可耐跑到后台,点手叫来班主,掏出锭金子拍在桌子上,当着一众人等,就要把飞来凤带走,其实以往他不这样,毕竟是窑子里的常客,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来棒戏子无非是附庸风雅、调风弄月,今儿个送红幛,明儿个送花篮儿,后天送对稚鸡翎,再往后胭脂水粉、金钗玉佩,慢慢花着钱,哄得小角儿服服帖帖,主动投怀送抱,玩的是这个劲儿。

可是这一次不同,一是飞来凤长得太俊了,燎得他欲火中烧,再者是刚才朱二面子那一出儿,扫了他的兴,所以闲话不提,直接砸钱要人。班主见来者不善,点头哈腰紧著作揖∶"大爷大爷,您听我说,我们这位角儿啊、有点小脾气,不……不陪客。"白脸狼凶相毕露∶"大爷我赏了那么多钱,这点面子都不给?"班主吓了一哆嗦,求告道∶"大爷,您可不能乱来,这不合规矩啊。"白脸狼怒道∶"什么规矩?白爷我就是规矩!"班主苦苦求告∶"您看您,也赖我们没本事,戏班子二十多张嘴,全指着飞来凤,要是让您带走了,传出去我们不成窑子了?今后还怎么唱戏啊?"

白脸狼冷笑道∶"装他娘的什么大瓣蒜,一个戏子半个娼,就冲那个小娘儿们的骚样,说不陪客你糊弄鬼呢?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嫌钱少是怎么着?开个价,她敢张嘴,我就敢接着!"说完又掏出一锭金子甩了过去。班主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双手接住金子,低声说道∶"我是真不敢驳您的面子,可台底下都是看戏的座儿,人多眼杂,传扬出去,明儿个可就没人看戏了,您开开恩,怎么着也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毕竟是在口北,白脸狼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抢人,忍着脾气退了一步∶"腊月二十三那天大爷我做寿,要办堂会,你们整个戏班子都得给我到,一个也不能少,倘若是给脸不要,你们今后就甭想再唱戏了!"班主见眼前有了退身步儿,赶紧应承道∶"是是是,白爷您放心,到时候准得让飞来凤多敬您几杯长寿酒!

书中暗表∶白脸狼出身草莽,打小没爹没娘,哪有什么生辰八字?之所以给自己定在腊月二十三过寿,皆因他当年在这一天血洗窦家庄,挖走了窦敬山埋下的六缸金子,从此脱穷胎、换贵骨,摇身一变,当上了在关外呼风唤雨的白家大爷,娶妻纳妾生儿养女,堪称两世为人。每年腊月二十三,白脸狼都会在口北山庄中大摆寿宴,手底下的老兄弟、小崽子,全来给他拜寿。有财有势的大户做寿,唱堂会必不可少,白脸狼也不例外,一定要找当地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助兴,一是为了摆阔,二是图个热闹。

窦占龙吃准了这一点,精心设下一套连环计,先砸重金捧红唱戏的飞来凤,又让朱二面子从

中搅局,再让班主咬死了不放人,一步一步地引着白脸狼来点堂会。

他和三个山匪,还有朱二面子,准备跟着戏班子混入山庄,在寿宴上搅闹一场!

闲言少叙,等到腊月二十三正日子,白脸狼在口北的山庄中到处张灯结彩,上下人等均已准备妥当。场院中有砖石垒砌的戏台,比不了戏园子里那般齐整,可也不赖,灰泥砂浆抹得又平整又光亮,底下是通膛的大灶,近似取暖的火炕,四梁八柱撑顶,上面滚垅卷脊,两侧棉布的幔帐直垂地面,挡住了寒风。台口正中悬挂黑底金字匾额,上书"别有洞天"四个大字。整个戏台后倚山墙,倒座一溜儿瓦房,进门居中一间堂屋,迎面几磴台阶,直通上场门、下场门,两侧贯通六间小屋,可在唱戏之时充当后台,屋内灯烛通明,镜子、脸盆、梳妆台,该有的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