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万艳书 上册》(20)(第5/11页)
白承如的“屠夫”之名传扬了出去,而他对目中无人的詹家父子的仇恨则埋进了心底。其时,白家与詹家各有一女在宫中为妃,恰逢詹妃诞下了皇子,且是皇长子,白承如便授意女儿白妃设局构陷詹妃,说她恃子而骄、目无君上,一面又利用下辖的镇抚司大量搜集詹家父子的言行不慎之处。很快,詹家父子保卫边疆的累累功绩就被一律抹煞,“天下未闻其功,但见其赏”;随后,有人上本称詹家父子一手把控辽东的军赀、盐课、市赏、马价等等,“私人割据地方称雄”;紧接着大家纷纷揭发出父子两人分别与某内阁大臣有过多次金钱往来,“边帅结交近臣”;到最后,白承如亲自列出了二十条罪状,力证詹家父子意欲起兵造反,拥立詹妃的儿子为帝。
延载十五年,詹氏诛全族,詹妃与其子被打入冷宫。
詹盛言年少轻狂的一句“屠夫”,变成了落在他族人头上的屠刀。
“只除了他自己——”珍珍幽幽道,“詹氏全族被杀,盛公爷却失踪了。”
书影正听得入神,失口轻叫道:“失踪?!”
珍珍手中的佛珠顿了一顿,“他失踪了整整两年。这两年之中,却是他的母亲为夫家讨回了公道。”
“说的是安国公太夫人?”
“是,就是那一位皇姑,大长公主。谋反案一露苗头,她就多次面圣诉冤,
不过那阵子正值我长姐独当圣宠,刚封了贵妃,几句言语就挑拨开了。大长公主到底是皇家的根底,自己并没受什么牵连,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家被灭、儿子失踪。她雪恨无门,最后竟使了一个剑走偏锋的法子。”
“什么叫作剑走偏锋?”
“大长公主的母亲静贵皇太妃原是李朝人,公主就派人在李朝物色了一名号称是朝鲜八道[70]最美丽的女子献入宫中。先帝素有好色的名声,见了这一个绝色佳人,就把我长姐抛在了脑后。”
“原来是条美人计。”
“这条美人计可谓卓见成效。那李朝女孩进宫后只用了一年就令我长姐彻底失宠,还把我长姐当初陷害詹妃的罪证全挖了出来,一件事又牵出另一件……这一下,我们白家也完了。”
书影慨叹道:“前因后果竟是这样。那么再后来,就是白妈妈她带着身孕,携鸾、凤姐妹改嫁?”
珍珍应道:“对,那一年是延载十七年,同一年,失踪的盛公爷回来了。”
“他去了哪儿?”
“没有人知晓。但其时詹家的冤案已经平反,我们白家也倒了台,他却还不肯罢手,各方施压,终于把我们娘儿几个逼得落入了槐花胡同。”
“姐姐前头说有人对白家的遗妾步步紧逼,原来就是盛公爷?”
“可不就是他?要不然,凤姐姐也不至于在猫儿姑那儿受尽折磨。倒是我,不知人事,清净度日,就这么平平安安长到了七岁,突然又来了个晴天霹雳,说是官家指名要把我送去窑子街接客。”
“什么?!”
“也是盛公爷在背后操纵的,他知道我不是刘侍郎大人的女儿,是白家的遗腹女。”
书影骇无人色,“怎么会?不可能,詹叔叔他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珍珍一呆,“你称呼他‘叔叔’?”
书影将手指抵在嘴唇上,含了一丝羞赧颜色,“嗯,他与先父相识,是一位
心地很好的叔叔,对我也很好。”
珍珍的眉心一颤,“凤姐姐和你都说他是个好人,我相信确实如此。他之所以那么做,也有他的理由。他的幼妹在谋反冤案中被充作了乐户落入窑子街,遭人侮辱而死,死时就是七岁。”
书影不必说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已替她说明了一切。
珍珍一手捧腮轻叹:“我娘本以为自投烟花之后,盛公爷就会放过我们了,竟想不到他怀恨数载,就等着毁掉我这个白家的孤女。”
“那该怎么办?”
“彼时刚打完京师保卫战,盛公爷的名望如日中天,一呼百应,巡城御史亲自指定了日子叫把我抓走。我娘简直急得发疯,还是猫儿姑给她出了个主意,说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兵’指的是凤姐姐。”
书影摇摇头,“我不明白。”
珍珍将手指慢抚着那菩提子佛珠,就对着佛珠上的千千双眼睛道:“猫儿姑教我娘带着凤姐姐混入了一场宴会,宴会的东道主叫柳承宗,大家都称呼他‘柳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