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艳书 上册》(8)(第13/18页)
白凤提身而起,揉了揉丽奴已像蓬头鬼一般的脑袋,“这就对了。乖乖地听话,我才喜欢你。”
她翻身走出去,现在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觉了,等待着第三天的到来。
第三天,四个人——白凤、詹盛言、冯敬龙以及九千岁尉迟度,他们将筵开玳瑁,欢聚一堂,仿如在这三天内,谁也不曾和在座的某些人谋算在座的另一些人:第一天,詹盛言密会白凤,说他已向尉迟度发出了宴会的邀请,向冯敬龙发出了在宴会上一同刺杀尉迟度的邀请。第二天,悄然而至的是冯敬龙,他趴在白凤白花花的裸体上告诉她,他已向尉迟度揭露了詹盛言的密谋,而尉迟度果真将计就计地接受了邀约,并特许其携刀护卫。白凤则令冯敬龙对她发誓明日会由他出面叫她的条子,表面上是代九千岁安排侑酒之人,实则是为了——“詹府那饭厅后头有一个小花园,极清幽的,我早些过去,你也悄悄来和我见上一面。龙哥哥,好哥哥,我总得和你说上两句体己话,才能耐得住坐在另一个人身边哪……”抛出这番话的时候,白凤用两条大腿紧钳着冯敬龙,在他身下颠动着。而第三天的中午,她就按时接到了冯敬龙的局票。白凤有信心,凭她的姿容、胸脯、腰肢和双腿,以及她无与伦比的头脑,她能令任何男人对她俯首帖耳,起码在短短的三天内。至于第四天——白凤冷冷凝视着局票上冯敬龙亲笔所留的那一个“冯”字,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不会再有第四天了。
她面无表情地换上华服,珠光外露而宝气内含。“丽奴,让外头备轿。纱帽胡同,安国公府。”
府中,詹盛言和冯敬龙均已于外厅恭候着九千岁。尉迟度的人还没到,但已到处都是“他的人”:镇抚司的番役布满了厅堂的里里外外。
白凤与二人福了两福,寒暄几句后,冯敬龙便道:“九千岁总得两刻钟才到,干坐在这里怪闷的,我出去散散。”临出门前,他用眼角带了白凤一下,白凤便用眼角带了身后的丫鬟丽奴一下。只见过了一会儿,丽奴就不声不响地踅出了门外。又过了一会儿,白凤在众目睽睽下连唤几声“丽奴”,一次比一次声高,佯怒道:“这蹄子哪里去了?难不成像上一回在顺天会馆,趁我不注意就一个人藏起来打瞌睡?哼,瞧我寻她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盛公爷您不用拦,这丫头今儿非得长一长记性不可。你们都别跟着,我自个儿去去就来。”
她满面怒气地走下堂来,还有意向几个番役打问:“见着一个穿绿袄的丫头没有?”一行问,一行就绕过众多耳目,直插厅后的花园。她只身独往花畦深处,远远就瞧见冯敬龙与丽奴并立在几株老松下,秋风把他们低低的只言片语卷来她耳边:“你家姑娘约我在此处会面,怎的还不见来?”“姑娘说叫奴婢悄悄溜出来,她只假作来找奴婢,后脚就到,驸马爷少安毋躁。”“可都这么久了,不会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吧?”“那错非是九千岁到了,可没听见动静……”
白凤屏住呼吸隐在花树后,直待听见从前头传来了一阵阵衣履飒沓,还有清路太监“吃——吃——”的喊声。她情知九千岁尉迟度的轿座已到,便折身沿原路而回。
仪轿落在滴水檐前,詹盛言已身着蟒服在轿前接迎。白凤排众直上,屈膝一礼,“千岁爷爷金安,妾有要事密禀。”她依着尉迟度的耳际唧唧哝哝说了一通,说得他脸色连番几变。正值此际,但见冯敬龙气喘吁吁地从后堂小跑而出,赶上前向尉迟度见礼。尉迟度却对他视若无睹,仅仅对白凤闷哼了一声道:“你先去,我就来。”
他周身满环着执刀卫士,一待白凤告退,便将其重新包围在中央。白凤眼见尉迟度消失在团团的甲衣后,似一只蚌合起了它的壳。他似乎和谁在里头小声商量着什么,白凤觑着这一个空子就向冯敬龙投目以顾,目光含幽带怨。他也满含着一目疑色,可眼睛刚一对上,白凤却又把眼睛迅速转开,仿佛爽约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对方一样。她明知这一副冷漠负气之态将使冯敬龙猜疑不定:方才久候她不至,是否有所误会?……白凤的目的就是要使他猜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