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第4/4页)

什么挫折?入了宗门,唯他天赋最高,纵使辗转再多宗门,亦有仙翁收他作为关门弟子。而哪怕他再怠惰,再懒散,逢年即要归家,终也能修成飞升,遗下灵韵紫气庇荫谈家千秋万代。

什么知交好友?宗门人多一心向道,爱较功德,他自有他的傲气,总不屑与他们深交,却也能做到八面玲珑,就连颇觉他碍眼的宮不妄亦能与他花间对饮,在为观世宗人捏作剑坠时也不忘赠他一枚,意在将他算作了同门。

——什么情深爱厚?

最最初始,年幼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同样年幼的那人究竟会不会笑罢了。

可怎么……

可怎么……一切就变了。

曾洒落在这间大宅中的笑靥笑语,已成往昔,随风远去。

雨瀑之中,萦绕整座府邸的丰瑞紫气仍在,原摆满各尊牌位的宗祠却已被清空,再见不着那刻有谈君迎大名的一枚,空荡荡的屋中唯有一方空荡的供桌,与一个满心空荡的谈风月。

寒风携雨自窗隙钻入,寒意侵身,却冻不住他心内彷徨。

上一世,这一世,他都曾与秦念久并肩站在此处,燃起线香,虔心上供——前世,今生,分明都是他们二人,却又不是他们二人。

他谈风月使尽解数、三九不惜抵上自己,想换回来的,不是这个秦念久,而那观世仙尊秦念久回来了,他却再不是谈君迎——

就好像他们二人,前世今生,总是错,总是错过。

而他……

又该怎么做……?

——与他细讲旧事?

观世宗人皆因他而亡,他如何忍心开口。

那便让“谈风月”与他重新认识一遍——

那他又该去哪里寻他的“秦念久”?

还有三九、还有宮不妄、还有衡间、还有……

天地广阔,秦念久就在世间,被他抛在了青远后山的山洞之中——可他却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他所思所爱的那缕阴魂;

山海高远,前尘故友、今世同伴就在心间——可他们的魂灵却都已湮灭!

惊雷声声,声声将绝望丝丝敲进他的骨髓。

呆呆地,他看着那原摆有各尊牌位的木架,轻轻颤抖了起来,终于再敌不过满脑混乱忧思,犹如困兽般迷茫无助地狠狠跪跌在地,连声线也颤着,低低自问:“……我该……怎么办呢……”

无人答他,唯有雷声不绝。

雨幕倾盆,潮湿雨息纷杂涌入空荡的山洞,秦念久仍静静地站在血池旁。

谈风月逃也似地消失在了面前,他看在眼里,心间却无疑惑,唯有一片平静得骇人的茫然。

不问这是何处,不问已飞升了的谈君迎缘何会出现,他只垂手静然站着,好似有重重白雾阻隔着他的思维,使他无法深思太多。

——左右他也无心去问。

仿佛长梦初醒一般,脑中那重重白雾之外,好似绰绰虚影正晃动。隐隐约约地,他模糊察觉出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却半点不愿去深究,只恃着这份莫名令他感到安稳的茫然,静静听着自外面传来的震耳雷声。

风声、雨声、雷声……

若有所失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蜷,风却自他指隙流过,使他抓了个空。

手中空空落落的,并没有一柄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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