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迢迢长路48(第5/8页)

外出写生,走遍了这京城的燕京八景,景色美不胜收,可画出来的东西依旧如此。

匠气,技巧,完美无缺。

精确仔细地还原每一处。

但没有情感。

梁秋临将手中接下来的求画单子画完,他暂停了一切上门。

带着自己留学时的简易画板,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最简单的白纸与铅笔橡皮,走上了街头。

他没有走太远,也没有离开京城,只是在这偌大的北宁城内,漫步目的的,不着边际的走着。

梁秋临不知多久没有走在故国的街头上了,过去的几年中,他看歪歪扭扭的字幕比汉文更加熟悉。

如果不是在公寓之内,自己用汉话自言自语,他时常会觉得,太久不用母语就会彻底忘掉。

重回大宁,眼前不再是金发碧眼,红发黑瞳的面容,也没有那各式的洋装,不见灰蒙蒙的天空。

但听着耳边的京片子,看着街上各色的幌子,熙熙攘攘的人流,梁秋临决定画下这里。

他随走随画,有的时候坐在胶皮车上,看着车夫的背影画出一张速写。

有的时候看着路边的乞儿,卧倒的老人,描摹出一张肖像。

有的时候站在铺子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画出街景。

大街上有太多梁秋临没有见过的东西,从小到大他紧守规矩,活在家庭的世界里,离开学校便是回家画画,外边的一切都没有看过。

后来梁秋临走到了天桥,这里是北宁南城的繁华胜地。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十样杂耍,百种吃食,人来人往,百姓人间。

他在这里支起了画摊,为来往的路人,天桥的百姓,卖艺的艺人们画像。

一副肖像画很便宜,十个铜元就能画一张。

尽管如此,这个价格对于天桥上的卖艺人,小贩们依旧不便宜。

最初在天桥摆上画摊的时候,梁秋临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身的洋装西服,看着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生意也是无人问津。

但他并不在乎,他画着来来往往的人,画着卖估衣的摊子,画着卖梨子抗扁担的小贩。

自从送了隔壁相面的一张画像,梁秋临在天桥总算是有了个帮忙的人。

相面的给他讲这江湖规矩,介绍天桥这地界一个个的艺人,教他换了衣服,怎样招徕路人......

梁秋临就这么在天桥安置了下来,甚至学会了一些江湖暗语和行话。

画摊的生意渐渐打开,闲暇的时候梁秋临也会去逛一逛小摊,半个茶壶,一个瓷片,布片子,淘换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也有些乐趣。

他还遇上了个半大的少年,时而过来看着他画画,画肖像,不远不近地看着。

每当他回头看过去,那少年急忙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

梁秋临并不介意,毕竟天桥的画摊只有他一个,刚开摊的时候更是一堆人来围观,却没有一个花钱画的。

都是来看西洋景的。

即便是他摆摊了一段时间,每天依旧有路过的路人,还有带着孩子过来看他画画的,大大小小地站在背后,发出一声声惊叹的声音。

天桥很喧闹,很嘈杂,唱戏的打鼓的南来北往杂耍的算命的,四处都是声音。

但身为一个画家,一个画师,梁秋临能够随时随地进入自己的世界,专注地投入到绘画中去。

梁秋临本并没有在意那个来看画画的少年,直到有一天,他准备收画摊回家的时候,那少年主动上前帮忙收拾东西。

梁秋临这才发现,这孩子居然现在还没走。

他道过谢,收着画板,眼睛一瞥却看见了少年怀中的纸卷。

纸卷掉在地上,清风吹过展开来,那是一幅幅画。

稚嫩的画笔,稚嫩的笔触,却透着格外的灵气。

少年仓促地把纸卷捡起来放到背后,局促地低头认错,“我不是故意来偷学的。”

梁秋临这才意识到,这少年这些天有时早上来看一会儿,有时下午来,有时呆的时间长,有时又只待一小会儿。

他一直只当这少年是过来看稀奇的,但事实上,少年是在他画画,观察他怎么描摹,怎么用笔,怎么调节光影,然后带着自己的收获回家涂鸦。

少年显然没有经过的系统的学习,就像是一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肆意生长的野草,笔触也是如此,没有技巧,却格外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