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庶人村(第7/10页)

“哼,这回,朕绝不给他的庶生儿子爵封,”杨坚的声音有些义愤,“朕的五个儿子,全是一母所生,阿摩前几年生的两个庶生儿子,他也全都送到民间抚养,不肯领受皇家爵号……朕和晋王已给天下男子作了表率,独孤公还敢明目张胆为庶生子庆生,他……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伽罗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了皇太孙杨俨,他虽然长相清秀、性格温和,却是云昭训所生,这个庶生的皇孙,难道就是她辛辛苦苦打理出来的天下的继承人么?难道她的阿摩、谅儿,将来都得给这个贱妾之子跪拜?

伽罗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初春的寒气,还是殿角的冷风,令她的后背生出森森寒意,冷得有些发抖。

“皇上说得不错,独孤公这些年来,心志有异,自他与太子结为儿女姻亲后,对我夫妇阳奉阴违、心口不一,这次续弦之事,就是明证!”独孤伽罗气愤地说,“他表面装作清心寡欲,不肯再娶,暗地却蓄有娇妾美婢,左拥右抱,对我夫妇不肯竭尽忠诚、无话不谈!皇上,续弦事小,却足见独孤公表里不一,已非当年忠直之士,明知我夫妇以自身为范,倡议天下无生庶生子女,夫妻相敬,却如此抬举他高家的庶生孩儿,皇上,只怕他仗着与太子的裙带,今后只愿尽忠于太子,不愿尽忠于皇上和臣妾!”

杨坚也气得一拍案几,道:“没错,还是皇后明察,独孤公其心有异,不再是当年的独孤公了!”

东宫的门外,似乎总有着看不清楚的黑影。

即使是一大早,高颎也觉得背上粘着不少目光。高颎深知,东宫人多嘴杂,官吏出入随意,还安插着不少晋王杨广和独孤皇后的耳目,以自己谨慎的性格,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以免授人口实。

可他早就是杨勇的儿女亲家了,就算再怎么想洗清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联想到当年与太子结姻,定下三子高表仁的婚事,竟是越国公杨素牵线做的保媒,而杨素如今与杨广来往密切、处处针对太子,高颎甚至怀疑,连这桩婚事背后,也早有杨广的密谋与计策。

就是为了让高颎失去中正的立场,不能回护太子,他们才将太子的庶生长女聘为高家的儿媳。

两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再过两年,就要给他们办婚事了。

太子身边的重臣权臣不少,可他们都是奉杨坚与独孤伽罗的旨意,前来教化、指点太子的。

杨勇的确比诸弟平庸,可也因了这种平庸,他心地比那几个弟弟更仁慈善良,身为当朝宰辅,见过数朝天子、读过无数典籍,高颎知道,这样一个才识稍为逊色而能从善如流、心地仁厚的人,比那些才干出色、傲慢骄横的皇子,更适合为君。

而伽罗却从没想明白这一点。

那些在东宫侍奉的大臣,和高颎想的差不多,比起身在帝位的杨坚,其实杨勇出色得多,手不释卷、擅长著文、善待贤良,若不是晋王杨广实是不世出的英明神武之才,杨勇何至于被对比得这么灰头土脸?

所以去年新年之时,诸臣竟穿着朝服,在东宫里向杨勇跪拜贺岁,而不明世事凶险的杨勇则得意于自己能够令众臣归心,也穿上紫章朝服,在东宫里接受了他们的跪拜。

这事一传到杨坚耳中,杨坚登时怒不可遏,下诏责备,还遣散了原来围绕在太子身边的那些重臣,让他们一个个下野回家,免得结为太子党,也免得他们只知道有太子,不知道有皇上。

高颎举步往东宫里走去,这两年,东宫的供奉越来越简薄,门前连几个像样的侍卫都找不到,连殿门台阶下站着的十六个侍卫,也老的老、小的小,高的高、矮的矮,穿着不合身的铠甲,连他的齐国公府都不如。

高颎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京兆尹兼禁军统领鱼俱罗是杨素的密友,二人都是杨广的亲信,鱼俱罗给东宫派来的这些侍卫,全是不入流的歪瓜烂枣,难怪杨勇有时候抱怨说,出门打猎时,连个懂得架鹰放犬的侍从都找不出来。

这也是杨勇今天找他来商议的事情。

“独孤公!”一见到他的面,杨勇便有几分委屈之情,虽然名义上是亲家,但小时候高颎看着杨勇长大,杨勇一直称他为舅舅,二人本有几分亲谊,“你也看见了,孤的东宫里头,还有几个像样的手下没有?前两天,鱼俱罗还派了几个瘸子、独眼龙,来给孤当侍卫,孤出城巡视时,被围观百姓耻笑半天,这且不说,孤的马厩里已经六年没有买过新马,昨天晚上去龙首原打猎,东宫一百多侍卫,竟然连兔子都没抓回来几只!孤还算是大隋太子吗?听说蜀王杨秀在蜀地,出入时前呼后拥,仪仗都有几百人,侍卫亲兵近万人,打猎时所拥良马名犬,遮蔽道路,观者如堵,你听听,孤还不如一个封在僻地的王爷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