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五十大寿(第6/11页)

尉迟绿萼正半低着头,为杨坚系着腰带,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杨坚的目光烫热了。这位相貌威严、从不亲近女色的皇帝,也会为她动心么?她的心充满了幸福的憧憬,也许,自己将很快远离这种看人眼色的奴婢生涯。

尉迟绿萼六岁时,就已经家破人亡,没入隋宫当女奴,直到前年大赦后,她才能够体面地当上侍女。

她不大记得自己曾是显赫一时的尉迟家的孙女,却忘不了在洗衣监当女佣的凄凉岁月,那时候,不满十岁的她,每天面对的都是洗也洗不完的衣物。

冬天,门外飘着大雪,宦官和侍女们都躲在放满薰笼的房间,而她却要从结冰的井边提来一桶又一桶的水,涤清衣物。

浮着薄冰的井水,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纤细的手指,从那一刻起,她便开始向往富贵,向往着重新回到呼奴使婢的生活中去。

感谢上天赐给她美貌和灵秀,两年前,尉迟绿萼曾经发现太子对她颇为关注,她刚打算用眼神回报他的注视,就又发现了皇上那副充满欣赏的神情……

杨坚在尉迟绿萼弯下的后背上放纵着自己的目光,她的身段是那样纤秀,她的肌肤是那样年轻凝腻,她的气息是那样温热而芬芳,这真是个可爱灵动的女子,特别是,她还这样温柔体贴,她的手指轻巧地在自己全身上下游走,将每一条绦带系得精精致致,将每一处衣角理得熨熨贴贴。

与伽罗夫妻几十年,杨坚早已无法将身边威严而端庄的老妇和当年那龙首原暮色中的绝代佳人联系起来。

如果说当年杨坚对伽罗是七分爱三分怕,那么,如今,他对伽罗是五分敬三分怕二分依恋,混合着这种情绪,杨坚想,如果有来生,他还愿意娶伽罗为妻么?

回忆着从前那些充满了机谋和责任的岁月,杨坚不禁迟疑起来:对于他这一样志向普通、才能平常的男子,伽罗未免过于强大了。

“叫什么名字?”

尉迟绿萼浑身一震,半晌才能确信皇上是和自己说话,她不敢仰起脸,低头道:“奴婢叫尉迟绿萼。”

“好名字,绿萼……朕看,和你相比,满宫粉黛都显得俗艳。”

这话迹近似公然调情了,刚满二十岁的尉迟绿萼登时红晕满面。

她的手指一颤,恰好停在杨坚的胸前,隔着衣服,她也能碰触到杨坚胸前不失强壮的肌肉,尉迟绿萼慌乱地移开了手,低头向后退了两步。

她的年轻和清纯,让杨坚更为心动。

这个近年来越发显得严肃气派的君王,在斑白的长髯下绽开了一丝和善的笑容:“绿萼,朕会好好看视你。”

尉迟绿萼将手按在胸前,感觉到自己无法克制的慌张,一时没有答话。

“皇上在和谁说话?”内室的门又被推开,伽罗披着一件水白色的斜衽绣襦,走了出来。

她的发髻有些散乱,皮肤黯黄,未经梳洗的容颜被样式简洁的白衣一衬,越发显得衰老而疲惫,只有眉宇间那种不怒自威的气概,还令她显出几分端庄。

杨坚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忙笑道:“朕正在穿衣,绿萼,去外面叫人进来侍候皇后,你去御膳房吩咐进早膳。”

他说话的声音显得从容而镇静,但伽罗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气息。

绿萼,这个女孩子有一点面熟……

杨坚从来不和侍女调笑,为什么他竟然能知道一个刚刚入殿的侍女的姓名?而且呼唤得这样亲昵?

她是多疑了么?

此刻,在她面前,杨坚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侍女一眼。

伽罗狐疑地打量着那个穿着浅绿衣衫的美貌侍女,忽然间她想了起来:“你是姓尉迟么?”

“是。”尉迟绿萼小心翼翼地答道。

她听说过,独孤皇后年轻时就让皇上发过誓,这一辈子不许碰第二个女人,但那时候,皇上还只是个柱国大将军。

“前朝的尉迟皇后是你什么人?”

“是奴婢的堂姊。”

“难怪你长得这么像她。”伽罗有些厌恶地说道。

她听说过,尉迟家被满门抄斩时,只剩下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女孩,没入宫中为奴,想不到,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且像她的姐姐一样美丽动人。

伽罗忘不了当年和尉迟家在北周朝廷争权时的种种凶险,若不是因为尉迟炽繁过人的魅力一直在威逼着杨丽华的皇后位置,她本来不必在天德殿的酒宴上屈辱地弹起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