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27/79页)

河面幽深平缓,仿佛可以默无声息地吞噬一切。她摊开掌心,似乎还能看得见银色的流光在白皙的手心里流淌,她是怀了怎样的心情,才将那保存了十年的信物决绝地扔进河水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小心翼翼保存着的秘密,林尧怎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会知道?

“我说过了,”林尧用极认真的温柔口吻,揶揄着她,“你笨得不行!”

她再度困惑地抬头。

他叹一口气,“沈子言,又刮风又下雪,只有你会放着好好的下层人行桥不走,站在桥面上受冻。”

她呆滞地看着他,说不出任何言语。

隔河的对岸,不知是谁在燃放烟花,一蓬蓬,乍然开放在静寂的夜空。

他的眼睛,璀璨如星,在干燥清冷的夜空里,明亮而温暖。

唇边的笑容,是她平生仅见,最绚丽的烟花。

一切都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这一幕本来应该发生在一年前,却戏剧性地发生在一年后的今天。

“啊,你也在?”她喃喃自语,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

他先离开她,随后她也离开他,彼此走了那么远,千山万水,万水千山,谁都以为再也不能相遇。直到这么多年以后她才蓦然发现,原来彼此都没有忘记,都不曾真正远离。

起初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赴约,却从来不曾想过,他也会记得,他也会和她一样,深夜站在桥头,等着一个以为绝对不会出现的身影。

就像一个奇迹。

他摊开掌心,是那条曾经珍藏了十年之久的熟悉而久违的银色十字架。

漆黑的夜里,那银光是暗哑的,并不耀眼,却刺得她瞬间晕眩。

“你不知道,下面人行桥的扶栏要多出桥身一截吗?”他牵起她的手,漫步走向栏杆边,低声示意她往下看,“那边,左数第七个扶栏,当时,它就挂在那里。”

她的泪涌了出来,连擦拭都忘了。

他倾身向前,凝神看着她的脸、她的眼,良久,才伸手为她拂拭泪水。

一滴冰凉透明的泪珠,猝然滴落在他的掌心。

他轻叹了一声,极浅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际,语声低得几乎让她听不见,“沈子言,那天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这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是没有得到他的亲口回应,她始终都不能够相信。

“我以为,现在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他静默了一会儿。

“可我不知道。”她抬起头,淤积在心中多年的凄楚、酸痛、沉郁和煎熬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间,唇间流淌出来的声音因此略带了一点颤音,“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放弃保送,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要我去北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苏筱雪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离我那么远,那么远,你跑到英国去,没有只言片语。现在你说,你那天一直在这里等我,你说我知道原因……林尧,我为什么会知道原因,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知道原因?”

他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她却拼命屈起手臂抵在两人之间。他的手臂却越来越收紧,最后逼迫得她动也不能动,“小西,”他低声轻唤她名字,声音嘶哑而含糊,“你想我吗?”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听得见他的心跳,因为喘息的缘故,跳动得很快,胸口的温度很暖很热。她的额头低垂下去,抵着他的心口,蓦然发现自己的心一直在隐隐作痛。

没有欣喜若狂,只有持续不断的心痛若绞。

林尧,你知不知道,想念你,几乎已经成为跟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每一天,十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念。在音讯相隔甚至海天相距的这些年里,这样希望渺茫的等待想念简直比任何酷刑都要来得残酷!

肺腑内满溢了凄楚与酸涩,哽咽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才近乎赌气一般摇头,“不想。”

不想念,不想念,一点也不想念。因为,不用想念,林尧,你每天都在,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