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花季(第8/24页)
她强忍住某种就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开始深深反省自己当初转学的动机: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到光华来承受这种冷遇,早知如此还不如到育英去,至少那里有裴蓓,她最要好的朋友。
“不,我今天刚转学过来。”她淡淡回答。
前面那个身影赫然一动。林尧缓缓回过头来,嘴唇微微上翘,显然有些惊讶。
郑苹苹也很惊奇,“真的啊?你真的转学到光华来了?你在几班啊,沈子言?”
“三班。”子言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投来的一刹那,她明显意识到身边的郑苹苹有点心不在焉,美丽的大眼睛不时瞟向他,双颊的娇艳嫣红就连最好的水彩蜡笔也描绘不出来。
心里觉得很憋闷,像有谁紧紧揪住了胸口,几乎要喘不出气来。自己这个铮光瓦亮的大电灯泡,要亮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悄无声息地退场?
她忽然很想冷笑,倏地抬起头,向着林尧的方向,犀利地看过去,然而视线竟落了一个空。
因为对方早就回头转身,和路上的同学热络地说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子言的软弱感无以复加。她无比冰冷的一瞥只对上了人家的背影,就好比一拳击在海绵里,无力且可笑。
虽然那个人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但那种压迫与挫折感已经深深将她整个儿笼罩起来。这段短短的路程今天显得如此漫长,子言一心一意盼望着快点走到尽头,因为只要熬到这条路的尽头,就能够和前面那个背影分道扬镳了。
郑苹苹家就在这条路的某个小区,她跟子言打了个招呼,就像只轻快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子言重新低头看着脚下,那只汽水瓶盖不知被踢到哪儿去了,再随便找个什么踢好了,她百无聊赖地搜寻着新目标,意外地发现林尧又一次回过头来。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是想找郑苹苹吧?可惜人家已经回家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解气,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微笑,只是微含了一点讥诮。
他半侧着头,眼光落在她唇边的微笑上,似乎有些怔忡。直到同学推了他一把,嗔怪他的走神,他的唇角才有些抱歉地弯起来,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他的身影很僵硬,不太自然,并没有走几步,便像是忍不住,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再次相撞的一刹那,眼前仿佛光芒乍现。这耀眼的瞬间如同节日夜晚的烟花般绚烂缤纷,子言忽然就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多年后的她始终记得这一天林尧的三次回顾,他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在历经了无数漫长的岁月之后,仍然深深镌刻在她心里,找不到任何人来代替。
第二天子言到校很早。
摊开的新书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书皮被仔细地包好,文具盒横放在课桌中央,一切井井有条,心里有种陌生而新鲜的悸动。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兴趣盎然地望向窗外。
校园的桂花好似在一夜之间盛放,浓郁馨香,或金黄或米白,成串穿在一处,齐齐躲藏在嫩绿的叶心,整间教室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桂香里。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预报多云转晴。
明亮的玻璃窗映着阳光,一室灿烂。
她埋头将自己扔进了书本,直到下课铃响起才揉揉发酸的脖颈,抬起头来。
课间休息的时候,总有一群男生涌到乒乓球台去打球,三排共六张球台被挤得满满当当。周围偶尔也会有围观的女生,三五成群嘻笑着看热闹。每逢这个时候,打球的男生们总是格外活跃些。
坐在窗边的好处此时便非常明显,她甚至不必起身就可以舒服地坐在位置上欣赏男生们打乒乓球。
在那些人当中,季南琛显然是个中翘楚。
季南琛似乎从来不受周围因素的影响,他打球的时候神情专注,乒乓球确实打得不错。子言注意到他握的是直拍,抢攻凌厉,回抽有力,活动范围也大,和他打球的对手几乎都过不了五分这个关口。
清朗的天空,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香,乒乓球台前的一群朝气少年的矫健身姿,这幅图画相当赏心悦目。
“今天林尧没来打球。”许馥芯冷不丁丢下一句话,让子言心里一跳,有种让人看穿了心事的尴尬与窘迫,耳朵根子不知不觉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