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6/15页)
锦书把冻得冰凉的手凑到嘴边呵一呵,说:“没带登山工具,哪怕带两根登山杖也好,可以省点力气,还能协助身体保持平衡。”
萧山盟故意逗她:“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锦书撇一撇嘴角说:“我才不怕呢,是担心你这小身板撑不下来。”
萧山盟不和她斗嘴,说:“不怕就好。”四下里搜寻一番,挑选出两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直树枝,都折成一米来长,在手里掂一掂,比商店里买来的登山杖更称手。他和锦书一人撑一根树枝,沿着羊肠小道向上攀爬。
那条路又狭窄又陡峭,而且铺满沙砾和碎石,每一步都要踩结实了才敢抬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锦书的呼吸渐渐沉重,脚步也迟缓下来。这时候回头向下望去,繁茂的枝叶挡住视线,已经看不到山脚。
萧山盟知道锦书要强,走累了也硬撑着不说,于是主动示弱,替她找台阶:“想不到山路这么难走,我昨天乘火车过来,大部分时间都站着,今天又走了大半天,两条腿的肌肉酸疼。现在天黑得早,咱们再走几分钟就往回返吧,苍莽山的景色也算已经欣赏过了。”
锦书虽然心里赞同早点儿回去,却又恋恋不舍:“这么就回去了?你难得来一次,怎么也得登上半山腰。听人说苍莽山半山腰有个好大的平台,站在那里不仅可以欣赏丹霞地貌,还可以饱览楚原市风光。”
萧山盟笑一笑:“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留点余地比把事情做满更值得回味。再往前走几步,咱们就打道回府。”
这时登山者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已经消失不见,前面的道路上覆盖着落叶和红土,树木更加茂盛,许多伸展的枝杈纠结在一起,必须绕道或者用登山杖拨开才能前行,步履越来越艰难。
萧山盟收住脚步,说:“回去吧,我走累了。”锦书心里明白他是为她着想,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吧,我也走得腿酸了,咱们沿着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山坡异常陡峭,身体向前倾斜着,一不小心就可能栽倒或滚下山坡。这时那两根用树枝折成的简易登山杖就派上了大用场,他们一手撑着登山杖紧紧抵住地面,一手扶着身边的树干,以此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山下蹭。
才下午两点多钟,天色忽然黑下来,几分钟前还湛蓝的天空转眼间就被又厚又重的乌云所覆盖。那乌云来得迅猛而诡异,好像掌管天象的神仙刚才还有阳光灿烂的好心情,却毫无征兆地翻了脸,用墨笔随手涂抹,便抹出大片大片的乌云,低沉地压在半空,酝酿着一场凛冽的暴风雪。
锦书的心猛地抽紧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在楚原出生成长,二十来年里从未见过这样乌云压顶的骇人天象。楚原的气候一向是温和宜人的,即使在数九寒冬,吹在脸上的风也是微冷的,让人耳目清凉,偶尔有轻雪飘落,也沾地即化,落在嘴唇上,凉凉甜甜的,舒适写意。可今年,那位秉性温和的神仙忽然转了性子,脾气变得暴躁起来,楚原地区的天气冷得刺骨,西北风从早到晚地刮,虽然没下过雪,但天空时不时就黑了脸子。
如果这时候大雪阻断道路,她和萧山盟能否顺利下山,还要画个问号,这趟浪漫的“苍莽山之旅”变成“苍莽山历险记”,她不能圆满地一尽地主之谊,难免对萧山盟充满歉意——锦书虽然忧心忡忡,却仍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估计不足,没预料到他俩正面临着一场极端的生死考验。
雪花绵绵密密地落下来。雪片大如鹅毛,瞬间就遮蔽了从枝叶缝隙间漏出来的几缕残存光线,天地一片惨淡。北风呼啸而来,凄厉的吼叫声惊心动魄。两人猝不及防,像在暗夜里行走,却被人一把夺走照明灯,突然失去方向,下意识地同时松开扶着的树干,两只手握在一起。
锦书没了主意:“怎么办?继续往山下走,还是在这里等风雪过去?”
萧山盟说:“看样子这大风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在这里等着不是办法,万一被雪困在山上,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还是趁现在找路下山。好在我们走得不太远,加倍小心,不用一个小时也蹭到山脚了。”
话音没落,一阵狂风席卷着雪花劈头盖脸地打来,锦书感觉右眼刺痛,好像有一粒沙子钻进眼睛,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脚底却踩落一枚拳头大的石块,噼里啪啦地滚下山坡,她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失去平衡,趔趔趄趄地倒下去。萧山盟反应迅速,一只手扯住她的袖子,另一只手丢掉登山杖,拽住离他最近的一根树枝,想借助树枝的力量,把锦书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