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白衣(第8/9页)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白衣和佳贝勒。

夜明一直盯着他的神情举动,见他对着他们纹丝不动地只是看,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而金性坚忽然又开了口:“就像他们一样!”

夜明听到这里,不假思索地大喊了一声:“小老鼠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

巨大的玉棺平地飞起,带着风声砸向了白衣和佳贝勒。藏着光芒的雾气从后方追赶上来包裹了玉棺,可玉棺带着无可挽回的惯性,还是飞向了那两个人。白衣想都不想,一转身挡在了佳贝勒面前,抬起双手撑上了佳贝勒身体两侧的墙壁。一股力量狠狠冲撞了她,撞得她魂飞魄散肝胆俱碎,可她那两条胳膊如同铁铸的一般,笔直坚硬地撑住了她的身体。

也保护住了她身前的佳贝勒。

玉棺轰然落地,砸出了满室的烟尘。佳贝勒抱住了瘫软下来的白衣,见那夜明胸前的雾气之中劈出一道寒光,直奔了金性坚的眉心。然而空中回荡了一声金石之响,金性坚不躲闪,不反击,任凭那道寒光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也就只留下了一道红印。

“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他说了话,若无其事,“可笑我还一直在苦苦地寻觅内丹给你,怕你虚弱,怕你死了。”

夜明冷笑着望向别处:“我骗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还是要对我死缠烂打?我骂你一声贱,大概不算委屈了你吧?”

金性坚这回颤抖了一下。

夜明的目光掠过一旁抱着白衣的佳贝勒,直视了金性坚的眼睛:“怎么?石头脑袋的小弟弟,你又要哭给我看了?”

金性坚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脚下隐隐起了震动,气流顺着地面石板的缝隙向上吹拂,淡淡的灰尘随之盘旋游动。

这一回,他真是怒不可遏了。

然而就在他的雷霆之怒发作之前,夜明先他一步动了手!

雾气之中光芒爆发,亮如白昼。夜明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了,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佳贝勒与白衣。金性坚什么都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一路直冲向外,可是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这里的妖气怎么这么重?妖精大聚会了?”

他茫然地回头一看,看到了莲玄的面孔。

看过了莲玄,他再去看夜明的背影——然而没有背影,夜明在莲玄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已经逃之夭夭了,彻底消失了。

“莲玄。”他在凌晨的冷风中喘息良久,血液终于渐渐降了温度,“我很后悔,那一年没有直接杀了你的曾祖。”

“什么意思?”

“你这人可厌至极,不应存于此世。”

六 如未曾有

佳贝勒觉着自己是被一团光裹挟出来的。

那团光把他和白衣丢在了一条僻静的小街上,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团光就已经飞了个无影无踪。

光去了哪里,无所谓,他跪在地上把白衣抱在怀里,只是觉得她会冷,于是撕撕扯扯地脱了自己身上的褂子,要把她包住。她的身体软极了,隔着皮肉,他能摸到她断裂了的骨头。

如果她不是妖精,她是凡人,那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白衣。”他轻声地呼唤,“我背着你走,很快就到家了。你忍一忍,千万别死啊!”

白衣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是她唯一能做出来的反应。大事完成了,要回家了,回了家,关上门,可以做三十年的人。

三十年,很长了,足够了。

趴伏在了佳贝勒的后背上,她觉出了他正在向前疾走。这一刻,她倒觉得身心都比方才好过了些,像是缓过了一口气。然而,这并不是好兆头。

“我是一只白老鼠。”她的头搭在佳贝勒肩上,随着他的步伐摆动。有些话,她此刻非说不可,趁着还能说。

“不好意思告诉你,怕你嫌弃我。谁会喜欢老鼠呢,又不是白狐狸。我也不叫白衣……我没有名字……”

佳贝勒气喘吁吁地笑了:“傻话。”

“早就认识你了。”她不顾佳贝勒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心里觉得你很好……其实你好不好,我哪里知道?只是觉得你好……”

说到这里,她的气息渐渐弱了。佳贝勒鼻子一酸,忽然有了某种预感。把背上的白衣用力向上托了托,他再说话时,就带了酸楚沉闷的鼻音:“忍着点儿,快到家了!你可……你可千万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