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疑云(第17/18页)

洪武二十七年,知府那直等再次来京朝觐,纳贡。

……

云南管辖着大理、临安以下,元江、永昌以上。孟艮、孟定等处为司,新华、北胜等处则为州,或设流官,或仍土职。自元江府正式归于明朝管辖以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那直死后,土司之位由其子那荣继承,一直至今。

与元江一样,滇黔地界上所有的土司府都由皇上亲自任命:广西、广南、姚安、武定、景东、镇沅、大理、丽江、永宁、永昌、蒙化、顺宁……土司与土司之间官职相当,其权力却有很大的差别:如有些土司官能够对所属的长官司、副长官司、守备、土舍、巡检等军事官员进行分封、授权,而其他很多土司官都做不到。而在这其中,元江府又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罗必甸长官司、它郎甸长官司、马龙甸长官司的分封都是由那氏家族一手掌控的;甚至是周围的土司府官选任,那氏同样可以插手。又如普洱府、镇源府的使司和知府官,也都为那氏家族所控制。

只手遮天说不上,独霸一方却是事实。

之前姚广孝之所以会让她来云南,是因为西南边陲有一个沐家,坐拥滇黔;而在云南十三府中同样有个那氏土司家族,雄踞元江,地位超然。

“与此同时,孙夫人还提到一点,若论身份,那张三是元江府的人,无论他如何狡辩,都归云南管辖。而今虽在东川倒卖赃物,但审理定案的理应是黔宁王府而非东川府。”

放下碗筷,菜肴还余大半,她已相当饱足。

侍婢进来将盘盏都撤下去,又奉上一壶沏好的新茶。朱明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透着醇郁的褐红色,是专门用来销滞的普洱。

“照你说的这些来看,那孙兆康非但不敢招惹元江府,而且对元江的惧怕更甚过敬畏本王。这回宁愿花钱消灾,也要把黔宁王府推出去跟元江府死磕。”

沐晟眼含戏谑,哂然之余却并无过多恼意。

这也是她想说却没敢说的话。被他毫无芥蒂地道出,让朱明月略微怔了一下,继而道:“自打孙夫人从相思坞酒楼回府就一直长吁短叹,几乎是以泪洗面;而堂堂的正四品流官知府也是满面愁容,坐立难安。那副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也有这个同感,但沐晟的话也很奇怪,东川是云南十三府之一,理应以黔宁王府马首是瞻,何来死磕一说?而孙兆康连东川的世袭土司禄弘铭都不放在眼里,居然会如此忌惮一个外省的土官家族。

“来东川之前,本王曾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其治下官吏自然就相对横行霸道。还记得这话吗?”他道。

朱明月点点头,“但是东川当地甚为富足。”

“比曲靖府如何?”

沐晟的问题,让朱明月一笑:“自然是天壤之别。”

曲靖城里的屋苑大多古老陈旧,东川城里的却几乎隔年修葺一次。曲靖府街巷破败,垒石成堆、土块开道;一旦阴雨连绵,就会泥泞不堪,很难行走。反观东川,街道平整,台阶是用一水的端石堆砌,路面用的是青石板,随便一座石桥点缀的都是太湖石。

而东川府当地的蛮夷民族居多,城中屋苑除了部分砖瓦风格,大多是土木结构,没有钉子,全靠木桩和木扎,遇到天灾时会越摇越紧。然而沿街小楼楼柱的包绳都是半成新的。不像曲靖府里的年头久,长时间浸泡雨水和日晒,全都发霉开烂。这就说明那包绳是经常更换的,而更换包绳则是为了洗刷和重新铺设板条。一两座如此尚可说是富户居多,可几乎包括所有的住家小楼在内,包绳都不旧。

还有一点就是,像酒楼大街那等繁华之地,居然看不到行乞之人。即便是京城应天府,也做不到这一点。曲靖府与东川府,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所以本王也说,像东川这样多有自主又拥兵自强的府城,在滇黔地界上可是不多,而这一切都是元江府的手笔。”

香茶的热气在他的脸上氤氲弥散,显出雕琢斧刻般的面容,一双黑若深潭的眼眸深处,隐有簇簇的星火。

朱明月难掩错愕地看着他,“元江府在资助东川?”

“不仅是东川,还有寻甸、顺宁、普洱府,甚至是乌蒙和芒部。”

沐晟拿着杯盖撇了撇末,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元江以一府之力,同时哺养六大府城,且触手广布云南的西南、西北,势力之广,就连相隔在千里之外的东川都囊括其中。要说孙兆康不忌惮害怕,连本王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