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远去的轨迹(第5/9页)
她回以一笑,推了推他:“夸你呢!”
叶少宁从旅游指南上挪开眼:“你开不开心?”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什么也没说,嘴角勾起的弧度特别优美。这是他们蜜月的第一天,再过五十年大概都会记得很清晰。
输完点滴液,才知已是晚上十点。叶少宁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风帽,裹严围巾,像只熊猫般地走出医院,却还是狠抽了一口冷气。哈尔滨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八度,狂风、大雪,呼出一口热气,转眼就冻成冰凌。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辆出租车,司机高大壮实,一路上说个不停:“现在是哈尔滨的冰雪节,你们来得巧了。可以去看冰灯、冰雕,逛逛圣索菲亚教堂,到松花江边上看人家游冬泳,还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证你们乐不思归。”
“玉门街上的那些俄国人住的砖木结构的小洋房还有吗?”叶少宁问。
司机嘴巴张成半圆:“大兄弟,我原来是在班门弄斧啊。那条街是哈尔滨最短的一条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还在,就是花园没了。”
“真是可惜。”叶少宁叹了一声,朝外面看着,“都说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卖胭脂的,长冬一来,寒风就化成一团团粉扑,把姑娘们的脸颊都给涂红了。”
“哈哈,大兄弟说得是。”
到了酒店,司机还觉得意犹未尽,送给叶少宁一张名片,说如果想用车尽可找他,他可以给他们打折。一进酒店,陡地就像跨入暖春,童悦的头又有些晕了。
“少宁,酒店应该供应夜宵的,你去吃点东西。”从出发到现在,他只吃了两个蛋黄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我不饿,先上去洗个澡。”他扶着她进了电梯。带来的行李还扔在房间的中央,想必是急急忙忙去的医院,还没顾得上整理。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体力洗不动淋浴,泡个澡出点汗可能会更好。放好水后,他过来扶她。她赖在沙发上不肯动,双手环抱他的腰,头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不想洗,那我们明早再洗。”他蹲下身,替她解钮扣。
“少宁,”他听到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针,也不是怕吃药,而是怕那种虚弱无依的感觉。平时,别人再冷漠忽视也可以坚强地撑着,但在那种时刻,无法坚强,脆弱得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灰飞烟灭了。记忆中发高热的几次,有一次是学校的老师送她去医院的,钱燕就在那家医院,老师交代完就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输液室打点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最后是邻座一个小孩的尖叫声惊醒了她,输液管里一片血红,原来点滴早就滴完了。出来那么多血,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死掉。还有一次是在家里,钱燕给她吃了退热药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兵出差了,彦杰和同学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热度又起来,那团火一直燃到天明,还是彦杰回来后背着她上的医院,她住了半个月院才痊愈。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让她感到后怕。
“嗯!”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鼻尖,还是抱起她去了浴室。如同婴儿般轻轻地浸入温水中,他给她洗头发,涂沐浴乳,洁面,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我不怕了。”因为她结婚了,不管是贫困还是疾病,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领悟到的。说这话时,她裸露着身子倚在他的怀中,是这般契合,这般自然。
此刻,心里一片明净,只有他的身影与之交合。
明明睡了那么久,不等他帮她擦干头发,她又蜷曲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了。醒来时,他还在睡,晨光下,他五官的线条是那样清晰明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眉心轻蹙,仿佛有什么不能言明的心思。感冒好像好了许多,她悄悄地探身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还在下雪,雪大得连最近的楼房也看不清楚。她缩回身子,重新蜷回床上。
俊眉耸了耸,修长的手臂伸出来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手掌整个覆在她的额头上。
“我好了。”嗓子也恢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没有一个电话?”
他是泰华的总经理,即使是休假中,手机也应该会被打到爆的!现在,他的手机就搁在茶几上,如同素描的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