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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已经收车了。沈青禾坐黄包车到福安弄附近,提前下了车。这样她还有一段距离来确认安全,以免将危险带回家。这是跟着夏继成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沈青禾脱下小开衫,假装随意地搭在胳膊上,挡住腰前的血迹。最近路灯都灭得很早,路上阴森森的,也算是对自己有利。远远地,已经能看见福安弄的弄口了。

顾耀东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书,不时地看时间。忽然一声枪响,他心里猛地一惊。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着:“抓住他——!别跑——!”声音离福安弄不远,又是几声枪响,似乎更近了。他扔下书,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冲了出去。

顾耀东心急如焚跑到弄口,但是并没有看见沈青禾。

不远处又是两声枪响,有人大声喊着:“我打中他了!快追——!”

他循着枪声方向不管不顾拼命跑去。

沈青禾沿着昏暗的小路快步走着,经过一个路口时,有人从侧面小路口拐出来,跟在了她后面。她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周围不断从各个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警哨声、巡警的叫喊声。沈青禾的脚步愈发匆匆,身后人的脚步也跟得愈发匆匆。

经过路口时,沈青禾迅速拐进一个漆黑的门洞,等着跟踪自己的人现身。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朝另一条小路离开了。她等了片刻,悄悄朝小路另一头走去。也许巡警是从明香裁缝铺一路跟过来的,也许是在追捕其他什么人,她无从知晓。在无法确定安全之前,她知道自己不能回福安弄,她不想把危险带进那条弄堂。

沈青禾朝远离福安弄的方向走去,一名巡警忽然从她身后的小路跑出来,大声喝道:“站住!”

她用衣服捂紧腰间的血迹,没有停下脚步。

巡警吹着警哨:“站住!听见没有?”

沈青禾听见巡警从背后朝自己冲来,就在对方伸手快要抓住她的肩膀时,顾耀东忽然从前面冲出来,一手护住沈青禾,一手毫不犹豫地几乎是粗暴地推开了她背后的人。沈青禾怔怔地抬起头,看到顾耀东一头的汗水,和她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狠神情。

巡警:“推搡警察,你想干什么!”

顾耀东喘着粗气,没说话。

巡警使劲吹警哨,另两名巡警闻声赶来。

一名巡警拿出警棍:“你跑什么?”

沈青禾:“真对不起警官,一个人走夜路害怕,我还以为是不安好心的人跟在后面,所以没敢停。”

另一名巡警用手电筒在沈青禾和顾耀东身上照来照去:“证件拿出来。”

沈青禾从坤包里拿出证件,巡警检查时,瞄了两眼沈青禾一直挡在腰间的衣服:“这么晚了还在街上干什么?”

沈青禾:“我是跑单帮的,跟人谈买卖误了末班车,只好走回来了。”

巡警:“刚才看见一个腿受伤的男人吗?”

李谦钊受伤的地方是手臂。她微微松了口气,警察的目标不是李谦钊,也不是自己。

沈青禾:“没有。”

巡警把证件还给她:“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沈青禾:“外套。走路出了汗,刚脱下来的。”

巡警:“拿过来看看。”

沈青禾:“警官,这就是件外套。”

顾耀东注意到她有些紧张。巡警想上手抢,被顾耀东挡开了手。“请你对女士客气点。”

巡警蛮横地吼道:“干什么?妨碍警察执行公务!”

顾耀东比他还横:“我是上海市警察总局刑警二处警员顾耀东。你们哪个分局的?”

巡警果然被顾耀东的气势镇住了,“黄……黄浦分局,南京东路支队。”他越说越没底气,“第三巡查小分队。”

顾耀东:“你们分局刑警科行动队的黄队长应该认识我。”

巡警上下打量着一身睡衣拖鞋的顾耀东,半信半疑。

顾耀东将手揣进了裤兜,一脸不容置疑:“如果不相信,可以跟我回家拿证件,或者请黄队长领你们到总局来验证我的身份。这是我的家人。我现在要带她回家。”

沈青禾站在顾耀东身后,默默望着他穿着拖鞋的脚,因为跑得太急太快,半个前脚掌都伸到了拖鞋外面,白袜子已经戳黑了。

三名巡警面面相觑。再看看沈青禾穿着高跟鞋的样子,的确也不像是半夜出来飞檐走壁的可疑分子,于是互使眼色,收回了警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