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盏茶•月生花(第44/49页)

魏国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又打量了一番林素问,清了清嗓子道:“传闻你的琴声是华夏一绝,今儿倒是想听一听。”说着轻轻一抬手,魏国侍从便捧着一尾琴站了出来。

两国交战,虽是和谈,却是千钧一发地较真。魏国君王要见的是华夏公主,史官看来足见魏国的诚意,但在魏国国君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后,林素问身后的将士们皱起了眉头,纷纷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华夏国唯一的公主,在两国和谈之初要为魏国国君弹琴?这是下马威,更是对公主的羞辱,公主的颜面便是华夏的颜面,是再清楚不过的道理。

林素问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可若是能让这战事化解,别说是弹琴,跳一跳舞说两段乐子,她也是愿意的。面子这东西,向来是给别人看的,没有里子,充着胖子徒增笑耳,一旦有了里子,这面子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传闻向来不足为信。”林素问直起了身子。

魏国国君的眼神里透露着有意思的神色,并未生气,笑道:“不过一曲而已,公主未免太小家子气了。”魏国将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

林素问身后的侍从握紧了拳头,魏国君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哪里是来和谈的,分明是来火上浇油的。

林素问却未生气,相反,她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魏国君所言极是,我从小生长在皇宫里,这般年纪了,这是出门最远的一回,难免小家子气,请魏国君别和我一般见识。”随从松了一口气。

魏国君蹙眉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我差点忘记了,你只是被皇室收养,并没有纯正的血统。”魏国军士的脸上流露的笑容更轻蔑了。

华夏有忍耐不住的战士,手已落在了随身的刀柄上。林素问歪了歪脑袋,又摇了摇头道:“素问是长安人,流的是华夏的血,很纯正。”不同于当年那次见面的尖锐交谈,这一次的林素问显然要淡定许多。

魏国君抬眼瞧了瞧她,目光又收了回去,端起侍从手上的茶杯,用茶盖浮了浮茶面,不紧不慢道:“看来叶师兄说的是假话了,他说这世上唯有长乐公主得到他的琴艺真传。”

林素问被这“叶师兄”三个字酸了酸,这些年来她竟然还未改口。想起从前自己与叶宗师提到这位,他总是不愿回应,让林素问心里硌硬了许久,没想到这些年来两人似乎藕断丝连,林素问心中暗骂了一句“真讨厌”。

“这次见你,不为别的,是为了两国的战事。”魏国君起初的几句激她的话,都被她轻轻化解,她不再像当年那般喜怒外露,她的云淡风轻里有着叶一城的影子,越是这样魏国君心里头越不舒坦。

林素问回过神来,不疾不徐道:“是了,琴声什么的都不打紧,战事才要紧。”

魏国君嘴角的冷笑渐浓,道:“琴声怎么就不打紧了?”她想起了那一夜,她月下见叶一城,问他:“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她没有皇室的血统,比你小了二十二岁,她什么都不会,哪里比得过我?”

“她会弹琴。”清冷的月色下,叶一城淡淡道。

“我也会弹琴!”她不服气地说道。

“她的琴是我手把手教的。”

“可我们的琴艺,出自同门,有什么区别?”她反问,带着骄傲、带着不甘、带着醋意。

“素问的琴声,是天下最干净的声音。”叶一城转身定定瞧着她,“出了师门,如今你我,早无同门情谊,只有各自的天下苍生,你要战,那便战。”说完他拂袖而去,不曾回头,恋恋不舍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最干净的声音?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像是尖锐的刀子落在了她的心头。她有天下无双的琴谱,她会世间罕见的指法,她曾寒冬酷暑也不停歇地练习,难道她的琴声不够动听不够高雅不够打动他?她不服气。

魏国君直起身来,走到林素问的身边。太阳渐偏,山林的尽头有一个男人,骑着白马往这里赶来。

“我今儿准备了两件东西,一个是你刚见着的琴,另一个……”她轻一抬手,侍从颔首捧出了一只灵巧的三耳酒樽,“这里头装着我辛苦求来的酒,这酒有个神奇的地方,喝下它的人,一炷香后,可以忘却自己最心爱的人。世间的烦恼,不都是‘情’字吗?所以它的名字叫忘忧,本想赠给叶师兄,他没有来,真是可惜了。本想听你弹过琴,看他喝完酒,便送上我的第三份礼物,魏国大夫们治疗时下瘟疫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