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森林(第5/9页)
陈总和我聊到他来金三角前的经历。
陈总的老家是南京,家里有两个哥哥,母亲早亡,全靠父亲种几亩田勉强支持生活。他七八岁的时候,父亲遭人诬告偷东西,进班房待了200多天,脾脏被打裂,回来没撑几年就去世。家里三兄弟跟着年迈的爷爷生活,都没怎么读书。
1979年改革开放后,大批下海经商的人富裕起来。陈总说他们兄弟看到同村的年轻人外出几年,回来就盖了新房,买了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羡慕得不行,觉得待在家乡没有出路,就商量着到沿海地区博运气。陈总因为年纪最小,被迫留在家里照顾爷爷。
“陈总,那你哥哥现在肯定也很有钱吧?”我顺势恭维了一句。
陈总眼睛盯着我看,轻笑一声,“死了。”
陈总的两个哥哥年轻气盛,在火车上与人发生肢体冲突,冲突的原因好像是抓住一个正在行窃的扒手,并将其暴打一顿。下车后,两人被砍死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发财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火化后的骨灰通过邮局运送,丢失在半路,落了个尸骨无存。
陈总不知道他哥哥是被谁杀的,我问,“这事没人管吗?”他朝我笑了一声,说道:“当年派出所只给个人口死亡确认的文件,签完字就结案了。”
陈总爷爷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种田,直接倒在淤泥中,躺在**只撑了3个月。老爷子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突然鼓起精神,给了陈总一巴掌,很重的力道。
我问陈总,“老人家干嘛要打你啊?”
他说,“后来年纪大了才想明白,这是叫我一定要有出息。”
我心里觉得奇怪,这种隐私的话题,陈总这种层次的大佬为什么和我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沉默着。
也许是明白我心里的想法,陈总继续说,今天是他爷爷的生辰,所以他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当时因为年纪的原因,不太懂事,加上当晚酒喝得有点多,一听到生辰,嘴巴比脑子快,先恭贺了句“生日快乐”。
陈总立马给了我一拳,很重。我的嘴唇破裂,血沫子都给打了出来。
我赶紧向陈总道歉,说自己嘴快了。
陈总说跳过这一页,叫我以后说话要先在脑子里想三遍。
爷爷去世后,陈总就去找村里的一个老人家算了一卦。老人说陈总家祖坟忌水,不能去沿海,让他往中国的另一边跑。就这样,陈总十七八岁来到云南,瞎混一年多,没赚到什么钱。那时边境地区正掀起去金三角捞金的风潮,他决定前往金三角。
来到金三角后,陈总先是做玉石切割师傅的助手,包吃包住但是没有工资。
“没工资你也做啊?”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陈总瞪我一眼,说:“年轻的时候,不要老想着钱。”
陈总说他见过很多学徒,好多年都没有一丝长进,每天重复的工作就是把原石搬来搬去,拿水冲洗,扫地擦桌子这些苦力活。他心想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就偷摸着学手艺。从玉石的种类分辨、开窗擦窗的技术到如何挑选原石一点点钻研,一干就是三年,中间没有叫过一声苦。
陈总做事稳重踏实,挑原石的眼光也比较准,水切技术也相当过关,再加上是中国人,渐渐赢得了玉石圈的中国商人信赖,大家会把一些小型石材交易给他单独负责。
“在国外,有时候中国人的身份是阻碍,有时候反倒是助力。”就这样,陈总慢慢积累起人脉和资金。
之后,他仗着自己年轻会说话,又同一家缅甸大型采石场场主的女儿恋爱,以此成功同采石场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拿货价能低行价的百分之三到五,所开的档口很快就打响了名气。又是3年时间,他的生意进入正轨。
“无中生钱远远比钱生钱困难。”陈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低沉。
陈总有次请我去塔坎游玩。
金三角很大,有种类繁多的灰色产业链,其中翡翠生意最大的两个毛料公盘(翡翠毛料公盘,是指卖家将待交易的翡翠毛料在市场上进行公示,根据质料定出市场公认的最低交易价格,再由买家在该价格的基础上竞买。它是一种较为独特和公正的拍卖方式。缅甸对翡翠资源的管理严格,只有通过公盘才可交易出境,其他一律视为走私。)市场分别位于瓦城和仰光,但是因为税收等原因,很多玉石商人会选择塔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