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5/9页)

仔细想来,圣子或对失去了抑制力的自己,感到了某种恐惧。

圣子的抑制力正是高明。

瞒着高明,跟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

事到如今,再说高明是自己的抑制力,或许太不成体统。但存在抑制力,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如果抑制力的说法不合适,或许说是内心的靠山吧。

对于圣子的行为,高明什么都不说。既不加批评,也不显妒忌,只是默默地由着她去。

可即便那样,圣子也感到不自在。她曾想,如果没有高明,自己该多自由啊。

但是现在想来,高明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他是支撑自己的支柱。正因为高明在家坐镇,圣子才可能安心地在外尽情。

或许可以说,圣子对高明的背叛也是一种跟高明的任性撒娇吧。这个人,能够包容一切。不论在哪儿受了多少委屈,他都会在背后护持着自己。出于这样的情由,圣子才能一头扎进加仓井的恋情中去。

现在,圣子就像船儿失去了船锚——以前总有该当返归的港口,在那里安心地抛锚停靠。

尽管时时担心高明看破了自己跟加仓井的恋情,圣子却也并未失去自我。

现在圣子害怕的,也许是——突然间没有了这个船锚,自己像是被抛到了外海的船只,漂泊中失去了自我。

已经凌晨一点了。圣子烧开水,冲了杯咖啡。

三鹰的公寓非常安静。虽离车站很近,却也相对安静。

只能听到中央线电车通过时的“咯噔咯噔”。夜晚一过十二点,就很少听到电车声了。

圣子喝着咖啡,又一次看着高明留下来的桌子。

加仓井刚刚向她求了婚,她却在不停地回想高明。

默默地答应下来,自己则可坐上社长夫人的位子。不仅如此,还能跟恋着的加仓井一起生活。

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踌躇不决。但圣子却感到极端的困惑,时不时僵硬起来,甚至产生逃离的欲求。

因为跟高明情义未尽吗?也有这样的成分在里面。背叛后,他死去了,自己立即跟别的男人喜结良缘。这说起来,也的确太过分了。

当然,加仓井不用说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正因如此,他才等待过了四十九天。

加仓井也绝不会说:必须现在!只是说在合适的时候。现在,只须表示是否接受他的求婚。

回答一声“好的”,就可以了。这样,圣子便可拉开新的人生帷幕。

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圣子没有接受加仓井的意思。

越想要接受,越无法接受。她决心牢牢地约束住自己。

那不是出于对高明的情义,也不是要惩罚自己的随意放纵。

圣子的性格本身——某种内在的原因,决定了她不会接受。那样的事,如此简单地应承下来是要铸成大错的。那本来就不是可以随意接受的事情,也不是用什么道理可以解释清楚的。

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另一个圣子在诉说着。

曾经是那个声音呼唤圣子投向了奔放的爱情,但是现在,那个声音却又命令圣子克制住自己。

现在接受加仓井的求婚,未免轻易草率。那样的话,你将不再是你自己,亦将失去圣子特有的自我。

我并没有想要跟他结婚。

只是因为有高明的存在,自己才想得到加仓井的爱。高明不在了,加仓井也就没了吸引力。

按照这样的逻辑,高明死去了,加仓井也就失去了必要性。

新的一周开始了。星期一,圣子请假没有去公司上班。

原因并非身体有恙,也没有其他特殊的事儿。反正,就是没心情去公司。

十点过后,圣子从家里给公司打电话。不知为何,营业部的职员接上电话后,突然换上了怜子。

“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请假休息。”

“是吗,是不是感冒了?”

最近,怜子的态度变得和蔼起来。

“听说正在流行感冒,小心点的好哦。工作上,没有什么急事吧?”

“秋山先生的稿件,今天预定要去拿来。”

“那个,让别人去办。不要紧哦。”

怜子说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似的……

“跟社长联系了?”

“没有。”

“那,我来转告吧?”

“拜托了。”

职员请假休息,用不着每次找社长。可怜子似乎挺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