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逃(第7/10页)

庆安殿位于灼蕖池西的一座高地上,由四座殿堂高低错落地紧密结合而成,左右各有一座方形和矩形高台,台上有体量较小的建筑,各以弧形飞桥与大殿上层相通,使整个宫殿看起来十分壮丽。

规制宏伟,结构特别,故而从建成之日起,就一直是大晋设宴百官的最佳场所,百官也一直以能入庆安殿赴宴为荣。

此刻圆月初上,皎皎月光洒向人间,月色中的庆安殿矗立在高台之上,雕栏玉砌、处处生辉,华美之外,更显遥不可及。

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帝后并肩坐在御座之上,与下面的臣子隔着九级台阶。半垂下的珠帘遮住了他们的神色,也让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捉摸不清上位者的情绪。

台阶之下,左侧与右侧首座分别坐在左相温恪与大司马万离桢,此时两人正笑着举杯,遥相祝酒。烛火映照之下,这两位已年过四十的当朝权臣依旧是如玉般英俊,端的是风姿动人。

不仅是他们,今夜得以列席的男子们无一不是儒雅清俊,随便将哪一个单挑出来往那里一站都是一道不俗的风景。

会出现这种现象纯粹是时下的风气所致。

时人格外重视容止,认为一个人若是皮相不凡,内里的品格和才能也定然不凡。而一个人若是容貌庸俗,那么自然不可能做得出锦绣文章、写得出治国经略,当属无用之辈。

先帝晚年的夺嫡之乱,明明资历最高的大皇子之所以早早就被排挤出局、连一争的资格都没有,除了自身短智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长相过于平庸,无论是在先帝那里还是在煜都士子那里都讨不了好,这才只得甘心屈居自己的弟弟之下。

慕仪当年旁观大皇子的失意落寞的全过程,为他无奈之余也不由感叹:这个竞争的评判标准真是残酷到令人目不忍视啊!

选皇帝嘛,又不是选花魁,这些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但纵然她看得明白,却无法改变时人的观念。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一步一步爬到朝堂巅峰的人,无一不是容止过人之辈。如今大晋天下半数的俊杰齐聚在这华美的大殿内,简直让人不知道是去看金雕玉砌的宫室好还是看他们好!

有此感叹的不仅是那些一边围观一边窃喜的宫人。

坐于右侧第三席的一白净儒雅的文士环视四周,朗声笑道:“不曾想有生之年居然能再次见到天下俊杰欢聚一堂的胜景,真是难得难得!当浮一大白!”言罢举起玉觥一饮而尽。

那人正是静昭容之兄,煜都声名显赫的名士静祁越。

“伯文君何来如此感慨?‘再次见到’,未知上一次是在何时?”一与他交好的青年郎君笑问道。

“上一次可就隔得久了。”静祁越笑道,“已然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夜天上悬着的也是这样的圆的月亮,不,那晚的月亮比今夜还要圆一些……”

“十二年前?”一个略带几分冷意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男子肤白唇红、长相颇有几分阴柔之气,一双凤眼直直地看着静祁越,“莫非伯文君指的是十二年前的‘莫失亭流觞盛会’?”

最后七个字一出,殿内的气氛立刻停顿一瞬,然后人声再次响起,只是众人的神色都带着几分不自然。

静祁越似是没有发觉大家的异样,笑道:“万大公子猜得不错,确实是‘莫失亭流觞盛会’。当年某及冠不久,也未有什么声名,此等盛会本是没资格参与的,幸得……”语声忽然卡住,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忙朝上位看去,奈何隔着半垂的珠帘,根本看不清陛下的神情。

万大公子追问:“伯文君怎么不说了?你既说你没资格参与,怎的后来又去了?”

静祁越却不愿再答,只含糊道:“自然是得了贵人的赏识……”

“哦,贵人?却不知是什么贵人,能一句话便让你列席?”

静祁越不答,另一青年郎君却笑道:“能一句话便让伯文君获准参与‘莫失亭流觞盛会’的,除了当年的那位郎君,恐怕再无旁人了。”

“那位郎君?”万大公子瞅着那开口的青年笑了,“难不成是那位掷杯的裴郎?”

玉觥重重放上桌案的声音。

众人本以为是陛下发作了,望过去却发现居然是万大司马。他平静地看着万大公子,淡淡道:“阿殊,你今夜兴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