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之章(第7/26页)
“我们走吧。”
喝了两杯威士忌后,浦部催促着纯子想尽快离开这里。虽然来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这就走啊?”
纯子还想再待会儿似的,不过浦部不予理会,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从“阿咂米”出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浦部穿好雨衣,撑起伞,让纯子躲到雨伞下面来。时间已过九点,胡同里很黑,行人稀少,只是明显的喝醉了酒的人多了起来。
“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老师您呢?”
“我还不着急。不过你再晚了恐怕不太好吧?”
“我,您就不用担心了。”
“那走吧,我们再去换一家。”
在浦部撑着的伞下,纯子双手插在雨衣的口袋里,点了点头。
浦部带她从那儿往北走,跨过电车铁轨,走到了狸小路二町目,在连接小路和大街之间的过道里挂着一个印有“炉畔”字样的灯笼。
店中央有一个一张榻榻米大小的炕炉,木板墙和天棚上吊挂着老旧的油灯以及雪套鞋等。
“这里可没有威士忌。”
“喝清酒也行。”
纯子举着宽口杯让浦部帮她斟上酒后,一口就喝下去了。
“你们还是怕你父亲吧?”
“他呀,老是耍威风。”
纯子借着纸灯笼的光亮打量着周围。只见四周黑乎乎的木板墙上挂着好多用毛笔写着沙丁鱼、鲽鱼、花鲫鱼等字样的薄皮子。
“你母亲脾气好吧?”
“她可是个善良的人。”
“那你除了哥哥、姐姐之外……”
“还有弟弟。”
“你哥哥现在是?”
“他是北海道大学的学生。”
像这样说着话,浦部仍然为自己带着个十五岁小女孩到处跑而感到心里有愧。
“那你姐姐呢?”
“我姐姐呀,我姐姐去年女中毕业以后就工作了。”
“只有你一个人喜欢画画?”
“我姐姐是诗人,画画的就我一个。”
纯子喝酒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推让,给她倒多少她喝多少,喝了也不醉。浦部想这恐怕是因为她还不懂得品酒的缘故吧。看她现在喝得这么急,搞不好过后酒劲儿一上来就会突然一下子醉倒了。浦部在替她担心的同时,也在想象着她醉倒的那一瞬间会是什么样儿。
可纯子现在考虑的却好像完全是另外的问题。
“老师,我真的具有绘画天赋吗?”
“是啊,没错。”
“比您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有才?”
在暗淡的光线下,纯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浦部。
“嗯……”
浦部说得有些含糊了。
“明确说是!”
“是。”
“太好了。”
纯子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干了杯子里的酒。
那天晚上,浦部把纯子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四周围除了五十米开外有一盏电灯外,再没有任何光亮了。隔着狭窄的小路能看见对面学校里树影婆娑,从防洪堤那边传来由于秋雨连绵水位上涨的丰平川湍急的水流声。
他们二人停住脚步,相互凝视着对方。
“你父亲不会生气吧?”
“如果他生气了,您有什么好办法?”
“真要是那样,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看浦部在为她担心,纯子安慰他说:“我很擅长蹑手蹑脚走路,不会惊动别人的。再见喽。”说完扑哧一笑,灵巧地转身消失在装有门灯的玄关里。
四
过完年,纯子对绘画的热情更加高涨。她整天面对着画布画呀画的,始终不见她厌烦。
正因为这样,从春天开始她便一幅接一幅地把自己完成的大作拿到市民美术作品展、北海道民主美术展、北海道艺术展以及独立派沙龙美术作品展上去参展,九月还获得了全北海道学生美术展的最优秀奖,并被推荐为独立派沙龙美术协会的委员。
每次参展,当地的报社都会把她作为女学生画家进行报道,称她为“天才少女”,连同她的照片一起登报。
纯子头戴贝雷帽,染着红头发,穿着红大衣,以极其醒目的姿态行走在札幌的大街上。在文化人的圈子里,纯子已经变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名人物,开始单独出入“阿咂米”“炉畔”等场所,并且开始和浦部以外的画家以及报社记者等交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