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4/6页)
十七脑袋发蒙,口干舌燥地说:“对不起,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又没机会亲手送你走,所以忍不住随便找一个人,我自己也觉得恶心,以后不会再那样,我错了。”
十七重新拿起刀子,迅速地将围巾全部割开,彻底把田丹血浸的内衣露出来,十七的手摸上来,刀尖顶上田丹。忽然,闷闷的一声枪响,十七的身子震了震,肩头冒出血。田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十七不明白声音是从哪来的,但看到田丹豁到一边的衣襟棉絮破了个口,紧接着又是一枪,棉衣襟破口的附近又破了个口子。胡同里,跳橡皮筋的孩子停了下来,看着囚车。
半晌,十七从后车厢下来,他关上后厢门,去前面开动车子,孩子们看着车慢慢开出胡同。车内,田丹摇晃着,她的视线和听觉越来越不清晰。车在拐弯,田丹滚向一边,铁林的手枪从外衣下面滑到车壁上,车一点点慢下来。囚车滑行,最终碰上一棵树,停下来,机器抖动了几下熄了火,车像是好端端停下一样,十七在座位上渐渐歪倒。阳光照射在树杈上,光影斑驳。田丹的视线模糊下去,成为一团白色。
同时,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小洋楼前,徐天和王伟民以及两个便衣奔入柳如丝的院子。
徐天奔跑的样子像一只豹子,他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他从院子出来,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他看到巷子里飘飞的一张纸,他跑过去抓起来,发现是铁林的委任状。徐天扔了委任状,向巷子另一头跑出去,身后的王伟民拣起委任状,随徐天奔出巷子。
北平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徐天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寻找,不停地喊着田丹的名字,突然,他看到了停在树下的囚车。
徐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奔跑过去,打开车门,光线刺入,徐天看到腹部渗血的田丹歪着头,安静得好像已经死去一般。徐天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立即俯身抱起田丹,向巷子外冲去。王伟民和两个便衣赶来,伸手探查前座的十七,发现已无鼻息。
徐天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这次不会再失去,他已经禁不起失去了。徐天慌得很,他感觉田丹在离自己慢慢远去,这种感觉熟悉又冰冷,他发足奔跑,只要奔跑得够快,就能甩开这种感觉。渐渐地,田丹搭在他肩上的手恢复知觉,两只手慢慢围紧了徐天的脖子,田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耳侧是徐天奔跑的喘息,她看见颠簸又斑驳的街景逐渐退去……
1949年9月30日,农历八月初九。
天朗日清,能清晰地听见鸽群的声音。所有人都穿着秋衣,几个军队干部站在桌子后面,桌上堆着公安警徽和第一套八一公安袖章。一个军官在宣读,几个军队干部给依次站起来上前报道的分发警徽和公安袖章。
“田五常、王沪生、刘毛毛、江大海、江大河,内五区新街口派出所;王林、刘源、徐健,内五区什刹海派出所;杨享妹……是杨享妹吗?”
一个看着就很老实的中年人站起来答应着:“是是,是我。”
“他爹想闺女都想疯了。”旁边的人起哄道,众人听见都笑起来。
干部继续念:“方金光、刘燕明,白纸坊派出所。”
燕三听见站起来往前去,他身边坐着徐天,燕三探头探脑地想看那个名单,问干部:“没漏人吧?白纸坊我们警长呢?”
干部没理他,继续宣布:“以上人员到派出所向新警长报到。陈融、孙如宾,琉璃厂派出所……”
燕三领了新公安警徽,站在门口忐忑地等徐天,等了许久,终于在陆续从礼堂出来的人里见到了徐天。燕三见了徐天高兴地问道:“天哥,您高升了吧?”
徐天在阳光下看着新警徽,笑了笑说:“高了点。”
“市局?”
“郊八分局石景山派出所,上风上水半山坡。”
“哎?跟他们说去呀?白纸坊您多熟,闭着眼胡同都能转明白,街坊邻居都认识,好开展工作……”
没等燕三说完,徐天就往外走,无所谓地说:“换换地儿挺好。”
徐天和燕三沿着街走,四周热闹又充满活力,燕三比划着新公安袖章,说:“天哥,跟上面说说,白纸坊弄一新警长,我还真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