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6页)

萍萍抬头望着柳如丝:“姐……没找着,不见了。”

“没找着还是不见了?”

“不见了。”

柳如丝咬了咬牙,却没狠下心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大衣,下楼钻进车里。街道上,车开着,柳如丝在后座忧心忡忡。她看着外面的街道行人,每个人都像冯青波……

前面就是钟表铺了,小汽车慢慢停下。钟表铺门上大锁挂着,萍萍下车往里看,一无所获。

徐天拿着照片袋回到家里,在门口熟稔地和车夫打着招呼。他裹着寒风钻进老爹屋里,除了自己,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徐允诺招呼他快入席,徐天看着那著名的盆景放在窗台上,炕桌上燃着一只炭火大铜锅,一些菜,两瓶酒,三个酒杯。

徐允诺把三个酒杯满上,也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满上,另一只手拿着蝈蝈葫芦:“这两天尽是事儿,好事儿不多,我这儿子又不懂事,肯定有冒犯二位的地方,再不坐下来,太伤我们之间的情分了。我一杯喝了不跟这儿捣乱,你们仨慢慢聊着。”

金海铁、林徐天分别举起杯来,徐允诺说:“你们仨干,我就不干杯了。”说完,三只酒杯碰在一起,三个人各怀心思一饮而尽。

庆丰公寓,门房里,何师傅抬头看见柳如丝和萍萍进来。想要探身出来要说点什么,被跟进来的一个保镖堵了回去,然后他们站在门口,另一个保镖跟着柳如丝进去。

冯青波房间的门没锁,柳如丝和萍萍进去找他,不大的房间里,没有人。两人退出来,向外走,门口的保镖跟出去。

门房里的何师傅看着柳如丝三人出来:“找冯先生啊?刚走了。”柳如丝停下脚步,何师傅接着说:“冯先生回来拿了个暖水袋,灌了热水走的。”柳如丝脸色不太好看,暖水袋暖的是冯青波,凉的却是自己。

三兄弟酒喝得沉闷,铁林的手在无意识地摆弄着窗台上的那架盆景,眼睛却看着徐天扔在床头的照片袋,金海的手不停将那只小药瓶的瓶盖拧上拧下。

徐天突然说了句:“别动。”金海和铁林的手同时停下来。

徐天接着说:“这盆景我爸很在意,连有几片叶子都有数,少一片立马翻脸。”铁林的手从盆景上收回来,金海的手也离开药瓶,端起酒杯:“喝着。”

三兄弟各自饮尽了杯中的酒,金海放下酒杯:“你们俩说个准话儿,还走不走?”

徐天看着铁林:“你先说。”

铁林说:“不走了。”

徐天不明白:“为啥?”

“也不为什么。”

“总得为点啥。”

“过不了平头百姓的日子,这一段儿混了个组长,弄不好能混个处长。”

“城破了北平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官儿越大越麻烦。”

“这不还没破吗?天津没破北平破不了,北平不破华北跟中原江淮连着还都是党国的。”

金海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喝下说:“天儿你呢?”

铁林的手下意识又去摆弄盆景,徐天态度坚决地说:“我肯定不走。”

“为什么?”

“因为小朵。”

金海说:“别不爱听,小朵不在了,你还怎么为她而选择留下?”

“小红袄得抓着。”

“所以得天天找田丹,对吧?”

“对。”

“要是因为田丹不走就不值得了,这女人邪性,别被她迷住了。”

“哪邪?我觉得挺正。她一女的,爸被人杀了,自己被关在狱里,还有人给她上刑,图什么呀?共产党来北平是帮咱们的,我代表北平帮帮她。”

“她帮咱们什么了?”

“帮咱们日子太平,打起来几十万人死一片,四九城炸得乱七八糟,咱们住这儿的不琢磨这事儿,人家连北平都没来过的反倒豁出去命。”徐天想过田丹的道理了,单纯又执拗的徐天相信田丹说的没错。

金海转向铁林:“铁林,她爸是你杀的吗?”

“是。”

金海举杯,苦笑道:“咱俩一个杀她爸,一个给她上刑,跟天儿喝一个。”

铁林折腾盆景的那只手,终于结结实实地弄断了盆景的一根主枝。铁林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收回来,端起酒杯,徐天的脸已经泛红,他也不端杯子。

金海朝铁林说:“那咱俩喝,一人两杯跟天儿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