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5/6页)
“到头了。”
冯青波此刻有些释怀,甚至有点希望萍萍不要来那么及时。
小贩推着胶皮独轮车到平渊胡同吆喝:“刚摘的大白菜,朝阳门瓮城兑下来的,要不着没了哎!年前就这几棵了赶紧了您哪,不讲价儿哈……”
街坊开门出来,围向独轮车。徐天裹着两层大棉袄蜷在金海家的门洞下,睡得很沉。大缨子提着个筐出来,差点绊倒,惊呼着:“徐天,怎么睡这儿了?徐天!”徐天迷迷糊糊睁开眼,换个姿势准备接着睡。
大缨子提筐折回院里,徐天打了个喷嚏,彻底醒过来。他扶着院墙站起,田丹的阿司匹灵药瓶掉出来。徐天拣起药瓶,使劲揉了几把脸,把身子朝院门立端正。
大缨子重新出现在门口说:“我哥叫你进来。”
“跟大哥说,我在这一宿了,他要不消气儿,我明天晚上还站这儿。”
“都说叫你进来了,哥在喝粥。”
大缨子说这话,紧着朝他使眼色,徐天软了下来:“喝粥啊……”
大缨子一把将徐天拽到院内,金海正喝着粥,从窗户看着徐天磨磨蹭蹭地从院子过来。
大缨子挑门帘催促徐天:“进来呀!”
徐天搓着手进来,大缨子指着炕说:“坐这儿。”
徐天在金海对面坐下,屁股只敢挨半边,大缨子给徐天盛了一碗粥,徐天唏哩胡噜一气喝完,意犹未尽地说:“再来一碗。”
大缨子去盛的时候,徐天把另半边屁股挪上炕,脱了外层大棉袄,低头说:“大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金海不吭声,食物给了徐天底气,他接着说:“您要不解气,明天我再站一晚上。”
金海继续喝粥,也不看徐天,不留情面地戳破他:“后半夜,快天亮我出去看两回,哪儿站了?睡得跟死人一样。”
“睡一踏实觉,从小朵出事那天就没睡踏实过。”徐天不好意思了,也许是热气,熏得他脸都红了。大缨子盛了粥回屋也劝着:“哥,我也向你承认错误,不该瞎传话。”金海放下筷子,抓了个窝头说:“喝完粥跟这儿接着睡。”
“大哥,小红袄的事儿我得接着查。”
金海夹起公文包,准备去上班,头也不回地说:“查你的,跟我说不着。”
“您得让我见田丹。”
金海咬着窝头看了徐天半晌,徐天又打了个喷嚏,说:“我知道错了,大哥。”
“让一个共产党帮你找小红袄,想好了吗?”
“想好了,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听听共产党怎么说。”
金海向门口出去,留下句话:“下午过来。”
待金海出门,徐天抓起桌上的窝头狂吃,大缨子跟着金海到院门口:“哥等会儿,枪还给你。”
“拿着。”
“事不都解开了吗!我拿着还防谁呀?”
金海又气恼又好笑,敲着大缨子的头说:“让你防徐天啊!”
大缨子愣了一下问:“还防谁?”
“拿着就是,不认识的叫门别开,进院儿里就搂火。”
“还有啥事儿啊!”清晨的寒风中,大缨子一脸疑问。
屋内,徐天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就着粥咽下去。药瓶搁到炕桌上,早上的阳光射进来,小瓶子细致安详,他半颗心放下来了,虽然另半颗还悬着。
小汽车开过来,停到西直门墙根下。冯青波和精干男人下车,冯青波在前面走,精干男人在后跟着。冯青波欲拾级上城墙,精干男人已经停下,说:“站住。”
冯青波转身:“我想上去看看。”
“就这里了。”
冯青波停住身子,往四周看了看,他往城墙根外走了几步,将身子走到太阳光线里。
城墙上,萍萍提着一支狙击步枪小跑过来。枪太重,萍萍步伐沉重,气喘吁吁。萍萍找了个墙垛,将枪架上去。瞄准镜里,她看到了冯青波,却看不到别人,斜下方远远能看到停着小汽车。
冯青波站在光线里,背对精干男人。男人在后面掏出手枪,冷声道:“转身”。
冯青波没有动,男人的声音是冰冷的:“我不从背后杀人”。
冯青波还是没动:“最近是不是还有一拨人来找华北剿总沈世昌和谈?”
男人提着枪走上前,也来到光线里,站到冯青波侧面。
萍萍的瞄准镜里看到了精干男人,但冯青波横在中间,有些遮挡,萍萍难以下手。冯青波侧转身,正好面对男人,问:“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