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6页)

“别动。”说完,小朵脱了大棉袄,三下五除二将徐天双脚包紧实。

小朵将凉水泼到冰上,说:“再换一盆。”

徐天看着红闪闪的贾小朵抱着铜盆已经进了茶水摊,越走越模糊。

徐天蜷在台阶上熟睡着,双脚直往大棉袄里缩。院门从里拉开,金海走出来看了看熟睡的徐天,没有叫他,轻轻地合上门。

1949年1月14日,农历腊月十六。

冯青波从床上忽地坐起,他梦见在监狱中,田丹一头汗,通红的铬铁摁到她皮肤上腾起青烟。田丹强忍着不出声。待第二块铬铁摁上来,田丹终于忍不住嘶喊。

冯青波一摸额头,也是一头大汗。

这是梦,他缓了缓,发现自己仍在这间简陋的房间里。房间很小,只够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很整洁。桌子上有一些没修好的钟表和工具,旁边放着田丹那只红色胶皮暖水袋。

外面传来中年女人声音:“七户冯先生电话!”冯青波下床,外面似乎已经天亮,他一晚上都是和衣而卧的。他在小镜子里打量了打量自己,提起暖水瓶。

公寓是大四合院改造的杂院,有三四进院子,大约能有二十多户租客。此时租户都还没起床,静悄悄的。冯青波提着暖水瓶从自己屋子出来,穿过第二进院子向外走。

第一进院子里装了很多水笼头,五六只炉子排在院墙下。炉子上的烧水壶冒着热气,挨着炉子排着十几个暖水瓶。一个老妈子在往暖水瓶里倒刚开的热水,冯青波将提出来的暖水瓶放到那一排当中。

院门敞着,挨着院门有一间门房。门房台子上有一架电话,此时听筒撂在一边。门房里一张临时铺子里,男听差正裹着棉被睡晨觉。冯青波过来拿起听筒说:“我冯青波,哪位?”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西北的包裹送到巷子口了。”

冯青波的心跳空了一拍,怔了片刻回道:“好。”冯青波放下电话,又拿起听筒拨号。

家中,柳如丝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歪在沙发上接电话:“杨副官,上个月在未名湖我们不是挺开心的吗,金条扣了也是扣在你手里……”走廊里电话在响,柳如丝皱着眉头继续说:“……胡长官如果在南京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有意思吗?”

庆丰公寓,电话听筒贴在耳边,冯青波等待着。

柳如丝家中,走廊里电话还在响,而柳如丝在沙发里继续讲她的电话:“……大早上被窝都凉了起来跟你说到现在。你来呀,有人给我暖被窝……按规定罚就是了,你们也没啥规定……”

庆丰公寓,萍萍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喂?”

“如果有问题,我尽量去西直门城墙一带。”冯青波语焉不详地说道。他刚放下电话,一个精干的男人出现在院门台阶上。

冯青波未发一言往外走,男人跟上去。

柳如丝家中,萍萍来到门前,侧耳听里面的声音,里面柳如丝还在讲电话。萍萍打开门,面色沉重地说:“姐……”

巷子口,停着一辆小汽车。一个男人靠在巷口一架公用电话旁。冯青波和精干男人一前一后从巷子子里走出来,靠在电话机旁边的男人自顾自地进入小车驾驶座。冯青波停在车边,看着身后的精干男人说:“没见过你们。”

“华北城工部,六组。”

“什么事?”

“上车,我们不想让老百姓觉得北平市不太平。”

冯青波往车尾移了两步。

“没用的。”说完,精干男人向前贴近,替冯青波拉开车门。

冯青波的匕首从袖内甩出,但一招便被制住,匕首到了男人手里。精干男人收起匕首,冯青波再次动作,却被精干男人反复痛击。敞开的车门挡住了两人的动作,近侧的摊贩没有一点察觉。精干男人是个高手,他再次风轻云淡地说:“上车。”

冯青波只得进入车内,车开着,精干男人和冯青波在后座。

冯青波问:“为什么?”

“从12月起你接了三组进城的人,三组都出事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城工部六组。”

“除奸组。”

清晨的北平街头行人稀少,冯青波看着车外说:“我想上城墙再看一眼北平。”

精干男人侧头问:“认了?”

冯青波坦白:“民国二十三年加入党国,民国三十一年奉命入贵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