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8页)

金海说:“给面子就拉他上来。”

小耳朵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换了:“金爷,这就没理了。”

“你来,来。”金海说着溜墙根往回走,小耳朵跟上去,金海在房墙中段停住,另一头能看到那个在修木门的汉子。

小耳朵到金海面前站住,说:“要说啥呀?”

“你说我没理?”

“可不,说两句就没事儿了,您面子也忒大……”

金海表情、语气都平和地说:“大嘴巴抽你,就有理了。”

小耳朵看着金海,语气也平和地说:“叫你声爷还真当自个儿是爷了。”

话没完,金海的耳光已经扇到了小耳朵脸上,小耳朵双眼立时凶起来。

“你能把我怎么的?杀了?埋了?动手?都不成吧。你兄弟在我牢里,让他死就死,比死还难受更容易。”

“一巴掌是吧?受了,换我兄弟,明儿就出来。”

“那一巴掌轻了。”

“加徐天毁的一扇门。”

“加上还得两巴掌。”

“为啥?”

“你兄弟是兄弟,我兄弟土埋半截不是兄弟?”

小耳朵还在犹豫着,金海“啪啪”又是两巴掌,悄声说道:“明晚后半夜陶然亭西头拣人。”

小耳朵怒火一冲一冲的,人僵着。金海仍然平和地说:“小耳朵你得谢我兄弟徐天,没他就没这三巴掌,这三巴掌是替你牢里兄弟捱的。”

小耳朵装作平和地说:“谢了。”

“叫人别埋了。”

小耳朵贴着墙根走回去。金海站回身走向那个修木门的白衣汉子,他一直走到门边的木墩,将那柄尖刀拔出来放入公文包。小耳朵和那两个埋土的汉子已经走回来了。金海迈步往后院去,两厢都不吱声。

后院,土已经快埋到徐天脖子了,两把铁锹扔在一边。金海夹着公文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天:“上得来吗?”

“费劲。”

“自己刨的坑自己往上挣。”

徐天便自己挣,土逐渐松动,金海看着他费劲也不搭手,说:“灯罩儿昨天晚上找过你,打听你和小朵没毛病。小朵没的时候,他被你关着。”

徐天从土里挣出了两只手,去够坑边的铁锹,金海将铁锹踢过去,问:“小耳朵说那姓柳的,跟你换钱姓柳的是一个人吗?”

徐天喘着气说:“是。”

“从土里出来准备找他是吗?”

“是。”

金海急了:“哥几个把身家性命托你手上,你怎么办事儿的?”

徐天够着了铁锹,开始自己挖自己,说:“钱出不了岔子。”

徐天的保证,在金海看来形同空气:“你说出不了就出不了?才一会儿没看见人差点被埋了。”

人活着,很多时候会把钱看成命,但小朵的命不是钱。徐天仰头,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钱,他看着愤怒的金海,大声说:“小朵叫人捅死了,大哥!”

金海蹲下,恨铁不成钢地说:“死都死了,也不是过门儿的媳妇。”

“你咋老这么说话呢!你不把女人当事儿我当事儿!”徐天说不明白了,急得血冲脑门。

“除非以后不找女人了,那怎么疯都行!还得找女人,要是瞪着眼看上一个就要死要活,迟早毁女的手里。小朵是小红袄杀的,明摆着的事儿!”

徐天瞪着血红的眼睛,喊道:“小红袄是谁啊?”

金海指着徐天的头说:“大老爷们儿动动脑子,该码的码,不该码的掂掂份量!就你这样儿小红袄站你面前你也看不明白。”

徐天盯着金海问:“小朵呢?”

金海顿了顿说:“我叫司法处验尸科拉走了。”

徐天在土里怔愣着。

“那位柳爷既然问到你和小朵,咱就会会。但钱在人家手里,万一瞧出不对,咱俩加一块儿遇上能通天的也不顶事,得等铁林一块儿合计……再说了,通天的主儿弄你女人干啥?”

“不弄他问啥?”

“那么多钱连面都没见就转他手里了,搁我也得问问你是傻还是愣!”

“二哥呢?”

“让燕三等着去了,我回班上,你换身儿衣服暖暖身子,铁林公干一完燕三就把他往家领,咱们仨家里碰。”

说完,金海转身就走,徐天朝金海的背影喊:“他有啥公干?”

“抓共党。”

前门火车站,铁林套了件车夫的坎肩缩在风里,他挨着一架人力车,人力车座背后印着福记147的标记。他四处瞧,同行们各种打扮混插在车站广场各色人等之中,他也不是没出过任务,说不清楚怎么就慢慢到了现在这种爷爷不亲奶奶不爱的境地。一个客人提着行李过来坐入车厢,也缩着头。铁林看他半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