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怪人哈特曼 1971—1980年·夏初(第5/13页)

我猜自己把双臂枕在头壳后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耳畔边持续响着规律的河水流动声,醒来时脸上还留有阳光灼热的痕迹。但是我仓促地捂着脸,迅速抓起旁边的衣服,来不及套上就奔跑到河旁的大树后头。吵醒我的是枪声,响彻云霄的枪声,如巨型爆炸的鞭炮声一般,充斥了原本安静的空间。大约过了十秒钟,我看见两个壮汉朝这里奔来。

他们高大的身型远超过我记忆中属于高大类型的任何人。我想那阵枪声应该是他们发出来的,但很巧的是,他们追赶对方到达这里,站在我刚刚悠闲地躺着的那块草地上时,两人的枪里已经都没有子弹了。

“喂,我算过了,你的枪没子弹了!”其中一个举着枪,撇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你的也是。”另一个冷笑着,仍没有放下举枪的手。

我小心翼翼地不要发出声音,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两个人。他们气喘如牛,鼻与口皆喷出短促的呼吸。我看着他们两人仍举着手上的枪对着对方,双方距离不到三步远。两个壮汉约有两米高,穿着蓝色的格子衬衫,一模一样的棉衬衫,底下套着一样的深色牛仔裤。

或许因为他们两人身型一样高大、穿着完全相同的关系,那画面看起来很古怪,好像镜中人正把手上的枪对着自己。我眯起眼睛,试图让视线穿越刺眼的阳光与极近的距离,仔细看清这两人的长相。两人大约四十岁出头,浓眉大眼的凶恶样,看着对方的眼神锐利有神,粗糙的皮肤呈褐色,深咖啡色的头发扎在后头成一个马尾,人中与下巴处留有浓密的胡子……我的天,我在树后倒吸一口气,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他们就这样对峙了不到一分钟,同时抛下手上的枪,往对方身上扑去,像两只凶猛且训练有素的大型斗兽,从身体底层涌出原始、暴力的战斗本能。两人的动作完全一致,每次出拳的重击几乎都要致对方于死地,拳头像一枚铁锤重砸在对方身上,肉体被重击的闷响与不时发出的哀嚎声震动了宁静的河域。潭亚河两边的森林里不时有惊慌的鸟群飞离时发出的鸟鸣声,腥膻的血味与莫名的暴力感笼罩了四周。

我看得心惊肉跳,心跳急促,鼻与口也如他们一样喷出急促的喘气。我不晓得我现在该怎么做。我不敢走出去,不能让他们发现,也完全没有能力制止他们。我想象那如巨人般的硕大身型,若以重力一拳挥打在我的脸上,我的五官一定马上移位。

眼前的两个人都习惯出左勾拳,互相猛击着对方的肋骨与肾脏处,完全不用脚力,只是你来我往的互相猛挥重拳,被扑倒或被用肘与膝掠倒的一方——忍受着另一方猛揍自己的脸和身体。我眼前的画面像电影慢镜头特写般,被击中的瞬间,一方所承受的撞击,随着肌肉被震开的力量,扭曲了脸上的五官,鲜红的血从伤口与鼻孔嘴巴飞溅出来。在这段窒息的时间里,被痛殴的一方没有任何闪躲与移步,两人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与痛楚,只是异常地专注在攻击对方。

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混乱的脑袋里出现了这样的疑惑。

不到十分钟,眼前的两人皆已满脸的鲜血,身上也处处溅满血迹,蓝色格子衬衫被血染得湿淋淋的,喘息与哀嚎声没有间歇过,出拳的力道与速度也变得缓慢笨重。我看见其中一个人突然迅速往前撞倒压在另一方的身上,右手利落地掏出牛仔裤后头插着的刀子,干脆地刺进另一方的胸口中。

没有哀鸣声。我看见被插中倒在地上的那一方颓然地松开紧握的拳头,摊平身上的每处关节,像一只被放干血液的牛。

这一刻,眼前嘈杂喧嚣的打斗场面突然停止,一切归于平静。前方的河流仍响着清澈的流动声,远方逐渐传来清晰的鸟叫声。

杀死另一方的那个壮汉,看起来十分疲惫地跌坐在地上,艰难地把身上的血衬衫脱了下来。他的每个动作都缓慢困难,看起来受伤的痛楚终于顺利地传达到他的感官中。脱下衣服的他,缓慢站起身走到河边,冲洗了自己的脸与上半身,然后再光裸着退回去瘫倒在石子上。

“小子!出来吧,看够了没!”他突然把脸转到旁边,对着我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