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苏利文 1980年·夏初(第12/13页)

“因为那两个女人是疯子。”理察以更小的音量在旁边回答了组长。组长没有看他,一双锐利的眼睛仍直直盯着我。

“我在等葛罗莉提出关于她失踪的女儿安娜的身份确认,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罗亚恩的失踪案太久了,无法对这案情有帮助。”我说。

组长点点头。结束会议后,他准备踏出会议室时,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着我,那眼神只透露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快。快点、加快脚步、上紧发条、全力以赴……我完全接收到组长这迫不及待的想法,那只有一个意思:他不想再见到葛罗莉的人与罗亚安的信,不管是什么,这两人都不要再以任何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我与理察跟在组长后头,一走出会议室,就看见另一边的长廊尽头,葛罗莉正从房间走出。她完成今天的工作了。理察推了推我,我向她打了声招呼,她脸色凝重地把下巴抬起,示意要我跟她进房间。

“真的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理察按了按我的肩头,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后,转身走开。

我跟在葛罗莉的后面,一起穿越长长的走廊。玻璃窗射进白亮的阳光,我开始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尸体的当天也是这样晴朗无云的好天气,金黄色的阳光打在翠绿的草原上,那随着微风吹拂,闪着亮光的绿色……

“警官,这是安娜的就医证明。”

回过神,葛罗莉已将低温保存的尸体从冰柜中拉出,翻开覆盖其上的白布,指着尸体左膝盖后侧方的伤痕。

“这伤痕是安娜在八岁时,与他父亲去市郊的公园玩耍,从树上跌下来造成的。当时我回到位于E市维瑞克街上的娘家处理事情,中间隔了一个月没有回家。等我回来后,我的丈夫也没跟我提及此事。伤口是由S镇最有名的皮肤科大夫处理,缝合得非常仔细,要不是从柜子下层翻找出这张就医证明,我想我永远都不知道安娜曾经受过这伤。”

我把证明接过来,对着尸体比照上面所形容的伤势。没错,长约4.5公分的伤疤,伤及骨膜与韧带,用人造皮肤缝合受损的真皮组织……这的确是安娜。我抬起埋在尸体与证明中间的脸,对她用力地点了点。葛罗莉先是对我礼貌地微笑,表示明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然后瘦小的身体却在绽放强光的窗前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接着,她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接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罗亚安。

我要理察打电话给她,简单说明后就挂上电话,不多接触也不多说安慰的话。理察摇头表示他无法办到。

“你自己打吧,我不想再跟她们有接触。很恐怖,感觉这项任务沉重得简直要把人压垮了。”

“那我呢?你没考虑到我的感受吧?”我有些责备地瞪着他。

理察当时正站在我的前面,听见这句话后低下头,然后又迅速抬起头来,睁大他那双细窄的双眼:“有,我都有考虑你的感觉。但是我很清楚,你一定比我能够承受更多。”他倾身过来拍拍我的肩头,我却突然感觉到愤怒,非常非常愤怒。他一定是从哪里打听到我调来S镇的真正原因,平时都不吭声,却在这种时候插我一刀,把我推回那个过去中。我甩开他那只肥胖的手臂,用力推开他。他没有惊讶于我的反应,似乎早就预期我会这样反应,肿胖的脸上仍维持一种奇异的平静,漠然地转身走开。

就在我终于鼓起勇气,于午餐时间过后的下午准备拨电话通知罗亚安时,却先接到了上午已带着安娜的尸体离去的葛罗莉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表示在这段时间中她与罗亚安私下联系过,所以这结果她会负责跟她说。

“谢谢你,你这样做真的很体贴。你现在还好吗?”尽管她是大家眼中的疯子,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总有种自己与她拥有某种相同情绪的休戚之感。

“……嗯……”电话那头的葛罗莉开始沉默。我隔着电话,突然感觉安静无声的话筒中传来一丝奇怪的律动声。这音频不是真实地显示在听觉中,而是很抽象且直接地连接到我胸膛中的干干的心脏跳动声,扑通、扑通、扑通……似乎隔绝了现实的世界,仔细地在那跳动上覆盖了一层薄膜,肉色的,看不见的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