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二章 乐伎清歌(第2/6页)
虹织坊的主人是张孟谈?!我一下便愣住了。
在秦国,穿得起齐纨的人少;穿得起齐国虹织坊出的衣服的人,少之又少。当年在雍城,我只听说百里府的主母冉嬴每年会从齐地的虹织坊定制两套礼服,一套为春日祭神,一套为岁末祭祖。这一回,伯嬴的嫁衣也是虹织坊所制,前前后后花了足有千金,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不知道这虹织坊与赵氏有什么关系。如果齐国虹织坊的生意都算是小买卖,那张孟谈心里的大买卖是什么,我就真猜不到了。
“姑娘先在这儿看着、挑着,高修随后就来。”张孟谈朝我行了一礼,转身带着仆从进了虹织坊的内堂。
高修?这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阿拾,这儿的东西可真贵啊!”四儿在虹织坊里逛了一圈,问了一圈,灰溜溜地回到了我身边。
“今天用不着咱们自己掏钱,去挑几方喜欢的丝帕,再给无邪挑两套冰纨制的夏衣,告诉掌柜,就说是记在他们高东家账上。”
“这行吗?”
“没事,去吧!”
我在虹织坊里转悠着,其间不停地有人上门询价、订衣,也有蚕农上门兜售自己家的蚕丝。站在虹织坊的大门口,看着南来北往的商队,看着抹着汗、数着钱、满脸笑容的小贩,我忽然觉得,齐国之所以强大,除了临山靠海得盐铁之利外,安民所居、劝民所业、利民富民的政条才是它屹立东方、傲视群雄的真正原因。
“姑娘在想什么?”张孟谈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
“我在想,齐国强盛百年,也许,管相之功高于桓公。”
“站在我虹织坊的锦衣美饰里,还想着天下大事的女人,怕就只有姑娘你了。”
我微微侧脸,见张孟谈手中捧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红漆木盒,想来里面装的就是被乐伎清歌退回来的礼物。
“虹织坊天下闻名,不知先生是如何做了这里的主人家?”我问张孟谈。
“我不是这里的主人。虹织坊是家主当年在齐地学剑时所置,我只是这里的管事,赚一点儿小利,混一口饭吃。”
“这虹织坊的主人是无恤?!这事赵氏的人知道吗?”赵鞅派无恤到齐地学剑,是为了让他回去给伯鲁当侍卫,没想到他十几岁就在齐国闯出了这样一番天地。
“家主以高息为名在齐地置业五处,赵家无人知晓。”
原来如此……
无恤给伯鲁做侍卫,一年也只得谷物八石,但他平日里与新绛城的豪杰侠士相交,出手极为阔绰。我怕他入不敷出,好几次都想送他些可以变卖的金石玉器,但都被拒绝。当时,我以为是他男儿的自尊心在作怪,没想到他是真的“财大气粗”。
“高东家,把你的礼带上,咱们走一趟清乐坊吧!”
“姑娘不问家主的另外四处置业在哪里?”张孟谈右眉轻挑,似是很惊讶我没有追问。
“我为何要问?”我看着张孟谈的眼睛,轻笑道,“先生,我不是秦人的细作,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
张孟谈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拊掌大笑:“姑娘真不愧是通神之人,鄙人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了你。”
虹织坊里,四儿正帮无邪挑着衣服,她甫一听到张孟谈的大笑声,便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我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转头对张孟谈道:“先生过誉了,女儿家心思细一些罢了。”
张孟谈弯着嘴角低头轻咳了两声,待他再抬首时,已经收起了笑容,也收起了那份虚伪的惶恐:“既然姑娘已经挑明了,那孟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姑娘是秦将军府上悉心教养的孤女,容貌无双,心有七窍。两年前,孟谈第一次见姑娘,姑娘还是秦太子府的歌伎;两年后,秦太子换了人,姑娘却摇身一变,成了我们晋国太史的高徒、四卿的座上宾。姑娘这样的境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有些离奇,这让孟谈很难不起疑心。”
“秦人的细作?因着我是赵世子亲自带回来的人,在晋国倒真没有人像先生这样质疑我。先生在担心什么?怕我奉了秦伯之命在晋国兴风作浪?”
“秦晋相邻,一个身世成谜的秦女竟成了晋人的神子。晋国将来若与秦国动兵,还要向一个秦女求问是战是和、是吉是凶,难道这不够令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