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十章 风雨如晦(第6/7页)

“马上就要开战了,你怕吗?”无恤问。

我看着手中的软甲,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抱歉,把你也拖到这里来。”

“你抱歉什么,我这次来又不是为了你。明日一战,即便我有性命之忧,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无恤迈步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挡在了我面前,“阿拾,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下来,你还会和我一起回晋国吗?”

这个问题也许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久,可我的心却还没有答案。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希望这场仗能赢。”

“你放心吧,伍封是个出色的将领,他说能赢就一定会赢。如果有朝一日,我与他在战场上相逢,他会是我最强的敌人。”无恤抬头望着远处的木楼,目光深沉。

我一想到他与伍封对决沙场的情形,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那我祈愿自己有生之年永远不会看到这一日,否则就是硬生生要将我撕成两半了。”

“哦?”无恤闻言脸上忽然就有了笑容,他弯腰将脸凑到我面前,调笑道,“这么说,我还能拿到半个你喽!那倒也不错。”

“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快把你的人安排一下,只有守住谷仓,我们大家才能活。”

“知道了,女将军!”无恤笑着把我转了个身,“去陪你的伤员吧,明日若开战,恐怕会有人要同他叫阵!”

“嗯,你们也要小心。”我朝无恤一点头,拔腿往小木楼跑去,跑到楼边一回头,无恤却依旧站在原地。

我走进伍封的房门,迎面碰上了秦猛。

“丫头,你来得正好,快进去劝劝将军!南门交给祁将军把守,就等于把城门的钥匙送给了叛军。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祁安谷竭力扶持,公子绱也坐不上太子之位。”

“秦大叔,你放心,我会和将军好好商量的。你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我走了,你好好劝劝将军!”秦猛叹了一口气,扛着剑走了。

我把之前熬好的药热了热,端进屋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伍封皱着眉头坐在案几前:“你的药很好,血早就止住了,伤口也没有溃烂。”

“再喝两服药吧。明日叛军可能会送战书来,我们要找个人先去敌营和他们谈判,拖上几天,等你的伤口好些了再与他们开战。”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但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我的伤,而是守在南门的祁将军,他的确是一大隐患,我怕太子绱到时候会利用这一点。”

“祁将军为人耿直,他既然领命平叛就不会轻易投靠叛军。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我把药递到伍封手上。

伍封一手接过,两口就喝完了:“说吧!”

“公子绱和公子利同为君夫人所出,当初祁将军坚决主张立公子绱为太子,无非是遵循了长幼有序的礼制,这也说明祁将军是个极重礼法的人。若是太子绱不小心纵容巴蜀两国士兵偷挖了南面陵园里陪葬的宝物,或是偷盗了宗庙里祭祀用的金鼎,那么祁将军一定不会再对太子绱抱有任何幻想。到时候,你只要让刺探敌军情报的人再‘不小心’把祖陵失窃的消息透露给祁将军,那不管太子绱有没有做这样的蠢事,他都没办法跑到祁将军面前来解释了。”

“哈哈哈,善,大善!小儿果真多智计!”伍封眉头一舒,拍案大笑。

“你轻点儿力,别震裂了伤口!”我急忙俯身去查看他胸前的伤口。

伍封借机长臂一揽将我紧紧抱在怀中:“驿馆那晚,我知道那巫童就是你,可你却对我摇头,那时我以为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抱到你了。”

我低头贴在伍封胸前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却也没有回抱他。

“你在晋国过得可好?”他在我头顶轻语。

“我过得很好。”我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微笑道,“我拜了晋国太史墨为师,在浍水畔有一个自己的院子,每日读卷、卜卦、晒药,日子过得很清闲。我还有一个师兄叫尹皋,他是个怪人,他不仅认识天上每一颗星星,还能叫出它们的名字,但是除非院子着了火或是刻星图的木板没有了,否则他就永远不会出门……”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伍封只是抱着我,静静地听着。桌案上的青铜豆形灯里盛了满满的鱼脂,裹絮的细竹条吸了那微腥的油脂燃得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