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歌且谣(第5/11页)
南下至兖州许郡,眼看过了襄城就到怒江边了,不料路上又生枝节。
车马行出襄城时忽遇盘查,守城士兵对云氏商旅绵延数里的商货要求一一开箱检验,看有无夹带私货。偃长青押着这批货物连过北朝五州,临了却在此被摆一道,自然很不高兴。而且天色将晚,今日若不过江就要再羁留一日,偃长青不愿折腾,便和守城将军好话说尽。岂料对方眼色全无,硬是挥令士兵拦下整支商旅,喝令货箱打开,由他们肆意搜寻。
我这日为了逃避烈日躲在车厢里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才惺忪睁眼。眼见坐在对面的舜华正撩着窗帘目望远方,便问:“顾姐姐,前面出了什么事故?”
“襄城将军故意刁难,要盘查货物。”
我闻言先是诧异,后又听车旁有马儿欢悦的嘶鸣声,揉了揉眼睛坐起,笑道:“这将军好大的胆子,想来靠山甚稳。”
“这靠山确实大。”舜华放下车帘,目中颇有忧色。
我这时已心如明镜,微笑劝慰她:“姐姐无需忧虑,我有办法打发他。”
我整好衣襟,下车牵来慕容虔的那匹坐骑,走到城门前。
那人此刻正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剑眉飞扬,碧眸湛光,不辨是报那晚羞辱之仇的得意,还是今日志在必得的骄傲。
我朝他招手:“二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一旁守城将军大声呵斥:“是龙骧将军!”
“噢,”我忙谦恭行礼,“小女子见过将军。”
他仍高高在上,竟似不屑一言。
我抚着马儿,含笑道:“慕容将军,你是来要回你马儿的吗?”
“予人之物我从不要回!”他神情骄矜,自城楼上缓步而下,“今日乃是本将军奉命检验过关车辆,与姑娘的马无关。”
他今日着绯色锦袍,外罩银白斗篷,白天的面容不比暗夜下的清冷,俊美的容色透着十分耀眼的锋芒。
我被那锋芒闪得眼睛直疼,心中腹诽不已,嘴中仍维持谦恭的语气,指着身后商旅绵延的车辆道:“实不敢瞒将军,这些货箱除云氏商旅经营的货物外,还有北朝皇帝托付云氏转交我朝陛下的礼物。这些你也要搜?”见慕容虔绿眸轻动尽是嘲讽之色,我叹口气只得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他细看,“将军若不信,请看这枚令牌,可是我朝陛下的信物?”
他摩挲令牌上雕刻的九龙飞天,很是疑惑:“不曾听说云阁此番曾入洛都,更不曾听朝中有人说起东朝来使,你休要拿两朝陛下为借口。”
“奇怪了,”我故作惊讶,“徵在竟不知原来北朝国事来往皆需得鲜卑之允才可行事?难道我云阁奉命觐见北帝,却要先拜慕容氏之门方为实?”
我这话不曾故意扬声,然字字分明,落入旁人耳中,自是百味陈杂。
守城将士因此言都骤然变色,这位龙骧将军更是面庞一紧,脸上得色顷刻皆无。
他冷厉道:“休要胡言!”
我知晓一言正戳中了鲜卑的命脉,遂也见好就收:“你不胡来,我自然不胡说。”我从他手里取回令牌,又将马儿缰绳递还给他,眨眨眼道,“我只当你是来讨马的,马要回了,还请让让道,请北帝的货物先行。”
“你……”他皱眉,望着远处我的车辆,似还有不甘心。
“将军看来还是不放心呐。”我叹口气,扬声唤偃真,“北帝的礼物呢?还是先抬出来,让龙骧将军过目检验一遍。”
“不必了!”那人愤然甩袍。将要离去时他又转身过来,俯身在我耳边道:“我会记住你的,别忘了,后会仍有期!”
他这话咬牙切齿而来,语中不无威胁。我却没心没肺哈哈一笑,敷衍道:“有期。有期。”
他瞪着我,眸中半是气苦,半是无奈。我笑吟吟扬眉,面上明快,心中却说不清为何一瞬恍然,居然被他这样的眼神迷了眼——阳光映射的碧眸如此清俊深刻,竟似是东山丽日下清波荡漾的明罗湖,有水怪魑魅从中而出,正悄然蛊惑人心、掠夺人心。
(二)
离开东山时,是延庆十八年的深秋,举朝政通人和,一派安详。
回邺都时,东朝年号已改“太熙”。太熙元年的东朝朝廷,依然贤达济济,平四夷皆安,治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