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儿事长征(第8/16页)

商之望着她手上的粗布,不解:“为何蒙着眼睛在此练武?”

“想看看自己在黑暗中反应如何。”夭绍将粗布缠在手腕上,不无失落地叹息,“看来效果寥寥。”

“怎么想起在黑暗中应变?”商之虽是问着夭绍,眼睛却看了看不远处的沐宗。

沐宗神色模糊站在日照光线中,朝他颔首揖礼,默默走到数丈外的山丘背处。

夭绍此时还不便对他言明心意,只含糊说了句:“我在军中无所事事,心血来潮罢了。”她意图转移话题,含笑拿下腰间的云篪,靠近唇边简单吹奏几个音,对商之道,“你听,每次吹到这些音律总是沉闷得很,既不如笛声悠扬,也不如箫声婉转。”

商之指点道:“唇稍离云篪两寸,你再试试。”

夭绍按他的办法再吹,音色顷刻明亮起来,便就此凑出一曲。而后迎上商之望过来愈见释然的目光,她嫣然一笑:“尚,我还未谢你如此有心,赠予我们这样的礼物。”

商之淡然微笑:“喜欢便好。”他想了一会,从袖中摸出一张令牌给她,“你若要练暗处的应变,在僻静处与人对招,并非上上之策。若能蒙着眼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才可取敌于无形之中。”

夭绍知他多少已猜晓自己的用意,颊上不禁红了红。她看着令牌,虽不肯轻易放过求教他的良机,却又在往日月出琴与宋玉笛赠送后惹出的万千烦恼中踟蹰。

商之一眼便知她的心事,说道:“我说的意思,是在极躁的环境中练出极静的心神,如此才能在黑暗中不被他物牵引干扰,以此辨听聪敏。军中每日操练,你可在高处闭目凝听动静,等熟悉了躁动的环境,便可试着穿行军阵。这枚令牌可通行军中,将士们操练本不允外人旁观,他们见此令牌也不会太为难你。”说到这里,想着这女子颇有些偏执好强的性子,他还是嘱咐道,“不过凡事都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将士操练时更是刀剑无眼,切不可心急用事。”

“是,”夭绍这才接过令牌,端然抱拳一礼,玩笑地,“多谢元帅的指教。”

商之默然微笑,转身拔了插地的长剑,入鞘还给她:“回营吧。”

中午二人一处用膳,夭绍在与商之的谈话中得知慕容子野也在日前北上,至冀州鲜卑军中为慕容虔分忧,不由高兴:“子野既能北上,是不是晋阳身体已大好了?”

商之深看她一眼,摇头道:“未曾,晋阳还在江州湘东王府。”

夭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不由一沉,又想起郗彦前日接到荆州密报后久未舒展的神色,情绪更见低落,便不在此事上再多问一句。

膳后商之离开前锋营去往石勒军中,巡视渭南防线,留离歌在此等郗彦回来,等高陵战事结束,接他夫妇至中军行辕。

郗彦回营时,子时已过。帐中烛火如昨日般尽灭,他只道夭绍已经入睡,便轻步走去案旁,坐定歇口气,想倒水饮时,摸摸杯盏,里面却已满满盛着温热的茶汤。郗彦微微一笑,此后一缕幽风自里帐飘出,落入他的怀中,他就也丝毫不惊讶了。任她温软的双臂将自己抱住,他疲惫地靠着她,低声问:“怎么还没睡?”

他身上硝烟气息仍浓,夭绍将早已备好的湿巾轻轻擦上他的脸,含笑的声音很是温柔:“我在等你回来。”她起身,将湿巾放入木盆中,点燃灯火,重又坐到他身边,看着他倦色满面,遂以指尖缓缓揉着他额角穴道,关切道:“高陵战事如何了?”

郗彦紧凝的眉目在她轻柔的指法下慢慢松懈,道:“危机已解,北军已撤退至冯翊城中。”

“那就好。”夭绍勉强一笑。

郗彦察觉到她神色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望住她忧色难掩的眼瞳,直看透至她心中:“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嗯,”夭绍垂首想了片刻,依偎在他怀中,轻轻道,“日间我见过尚,他说子野已北上,晋阳却还在湘东王府。我是在想,阿姐是北朝皇后,湘东王即便是与独孤伯父有过交情,怕也难比父女情深。他留下晋阳,这之间是不是另有他图?还有……”她看着案上摇曳不定的烛火,顿了顿,才又道:“你前日在青泥隘口收到的荆州密函,是不是……关于少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