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朝惊醒,不辨何人江山(第5/7页)

天色已是昏瞑,树荫落得一地暗影。云玳过来在园中挂起两盏灯笼,四周的光线才慢慢明亮起来。郗彦拿起谍报还未阅览,便见谢澈大步走来僧舍,在石桌旁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

夭绍蹙眉道:“大哥是怎么了?”

谢澈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独孤尚。”

郗彦和夭绍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谢澈道:“北朝皇帝的使臣仍在寺中,执了一卷旨意说非要见到国卿大人亲自交与他,我的属下在寺中里里外外寻找,偏偏找不到他的踪影。一个人凭空不见,不知哪里去了。亏今天还是他师父刚死之日,也不知留下守夜!”

郗彦道:“尚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可能师伯临终前对他说了什么,他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罢了。”

夭绍也道:“着急的应该是那个使臣,大哥又何必这么在意。”

谢澈噎了半晌,无奈道:“我也是担心尚,他已是整个下午都不知所终了。”

一时三人又不言语,夭绍望着渐暗的天际,目光微微沉落下去。

(三)

入夜将寝时,夭绍坐在窗旁,任云玳一遍遍魂不守舍地梳着自己的发。

雨后的夜空潇澈无云,这日的孤月似乎比往日更为皎白,夭绍盯着冷月看了许久,只觉心绪愈发不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的主公……他们找到了吗?”

“还没。”云玳幽幽叹息一声。

夭绍抿唇默然,抚摸着手里的宋玉笛:“夜深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门扇轻轻关闭,云玳的脚步声在外远去后,夭绍执了玉笛靠近唇边,轻轻吹奏出了第一个音节。笛声刚起,夭绍的气息却又猛然一停,咬着唇慢慢垂下手腕。

低头思了不知多久,一抹孤影悄然投照眼前。夭绍一惊抬眸,望见窗外来人更是愕然,颤声道:“你……”

他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广袖飘然伸出,从无这般霸道任性地紧紧揽过她,提气踏过葱茏树冠,出了僧舍,直往后山而去。

昔日的深渊断崖,如今风声依旧,夜色依旧。

他扶着她在崖边的石上坐稳,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坐在她身边,慢慢阖上了眼眸。

夭绍望着他紧握自己的手发了半天的呆,才抬起头去看他的面容。时别长久,昨夜更压抑着怨怒不愿看他一眼,此时她才知道,他竟已清瘦至此,肤色更是苍白得吓人,透不出一丝的血色,眉眼间除了疲惫,便是无尽的倦意。即便那日在歧原山见到他刚刚偷袭敌人军营回来,带着一身的杀戮鲜血,带着满眸的冷酷无情,却也不比眼前这般虚弱乏力、心灰意冷的模样叫她心骇。

“尚——”

她唇边才吐出一个字,他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掩住她的口,睁开眼望着她。

“夭绍,不要说离开,我只想你坐在身边,静静陪着我一夜就好。”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无力而又迷茫,那双素来不可一世的凤眸此刻更是满满的苦痛和彷徨。夭绍心底一软,无法拒绝,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商之放开手,望着她握着的宋玉笛,轻声道:“我想听你吹笛。”

“好。”夭绍也再无先前的顾忌,将玉笛横在唇边,柔柔吐气而出。

轻悠温柔的笛声环绕身侧,商之的神色在熟悉的音律中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抬头望着当头月色,任崖顶冷风透体而入,渐渐沉浸于深思当中,将一日紊乱如麻的心绪慢慢抚平。

夭绍吹了不知多久的笛,累极时停下来,只见商之目色深沉,知他正凝神想着心事,于是也不打扰,默默坐在一旁。

夜至深浓,困倦上来,她忍不住闭眸养神,岂知就此睡去。梦中似乎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待清醒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留恋或者遗憾。直直睁了眼,却发现自己依在商之怀中,那宽大的僧袍罩满周身,手更被他握在掌心,暖流源源行于体内。

东方朝霞刚起,光色正盛,山下的白马寺被照出一派神光壮丽,再不是昨日的颓靡消沉。

夭绍抬起头望着商之,却见他依然如昨夜一般望着天边云彩若有所思,只是在嫣然的霞晖下,那张雪白的面庞依然是有些不堪承受的脆弱。

“能不能告诉我,你想了一夜,究竟在想些什么?”夭绍坐直身体,捋了捋微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