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礼重重,探路重重(第9/11页)
“叔叔?”沈伊忙疾步跟上。
“留下也好。”金色衣袂在湖风间飘摇,沈少孤微微驻足,唇边浮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今后她在府中难免会寂寞,有你沈大名士在,或许就不同了。”
“她?”沈伊目色略深。
恰在此刻,北风过耳,恍惚传来一缕悠扬孤清的笛声。笛声微弱轻细,一刹那便又音肃声消。沈伊听闻笛声,魂魄在顷刻惴惴飞浮云间,顿时一声冷笑,褪去万千浮夸:“她怎么会在你手上?”
“说来话长,”沈少孤斜眸,“你还要留下吗?”
沈伊望了他良久,再开口时又是漫不经心的笑:“当然留下。”
等沈少孤一入内室休息,沈伊便将王府里外搜寻了个遍。方圆十里,天上地下,并未发现夭绍的踪影,只有耳边那清幽的笛声在静寂的夜下偶尔听闻,如烟如雾,异常的不真切。
夭绍根本不在王府——
沈伊垂头丧气蹲在屋顶,想起昨夜在长靖府外见到郗彦面色青寒而出,这才恍悟过来。难怪云中战事一完,阿彦便急匆匆来了柔然王城。先前只以为郗彦也知道了沈少孤的身份,沈伊为此愧疚于心,不敢去采衣楼与之相见,却万万不料,这其中还关涉夭绍。
沈伊叹息,背靠着飞檐,静下心,凝神捕捉风声中那断断续续的笛声。
待时过子时,夜色愈发寂寥,耳边笛声越来越清晰。乐曲陌生,明洁朴素,纯粹一如日照青山,清浦流水。干干净净的音色如月光铺泄漫洒,仿佛是诉说着一个简单的故事。沈伊琢磨片刻,想不明白。又想循声辨别曲音传来的方向,却发现笛声缥缈遥远,仿佛是来自九霄外,高高凌空,让人摸不着东南西北。
时间流逝,吹笛的人却不知疲惫,夜风中那笛声一曲一曲不断反复,像在坚持着什么,毫无停歇。
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伊苦恼,忍不住取出白玉箫,凑近唇边,吐气而出。
箫声被内力送出极远,旷野回荡,群山嗡鸣,一霎几乎将整个王城的百姓从睡梦间吓醒过来。
而箫声一起,笛声果然消滞,沈伊放下箫,安静等待。岂料这一等便等至旭日东升。晨风霜露中,沈伊冻得哆嗦,却也不闻有笛声再飘来。
这是耍我?沈伊恨恨咬牙,飞身下了屋顶,正落在一人面前。
迎面所遇的双目妖娆深邃,如若冰凉的吸石。少时的记忆浮上脑海,本能而起惊惶,沈伊强忍寒噤,干笑:“小叔叔起得真早。”
“比不了你。”沈少孤笑意微微,“一夜未歇,劳累了吧。”
“有点。”沈伊抚摸腰骨,呵欠道,“我去休息了。”
“王爷,”一侍卫上前,催促道,“陛下说让您即刻去宫中,我们还是走吧。”
“去宫中?”沈伊本已走开几步,又迅速掉头回来。
沈少孤淡淡转目:“你不是累了吗?”
“是,”方才说的话已收不回来,沈伊无奈,十分不舍道,“那叔叔早去早回。”
沈少孤一去宫中,到傍晚也不见身影。沈伊深睡醒来,躺在榻上百无聊赖,直到实在受不了酒瘾,方披衣下榻,走去冰湖边,对着日暮残晖深深吐纳。
无奈湖风间的酒香实在甚微,沈伊无法解馋,刚凑近湖岸用双手掬起一捧水,便见沈少孤脸色铁青而回,忙甩甩手急步迎上:“叔叔回来了。”
沈少孤睨他一眼,目间锋芒如割,刺得沈伊紧缩脖颈:“宫中出了事?”
盯着他看了片刻,沈少孤才缓缓启唇道:“昨夜夭绍吹的曲子是什么?”
“不知道,以前从未听她吹过。”沈伊疑惑而又无辜,“怎么了?”
“无事。”沈少孤拂袖,金衣飘行,隐入湖边梅林。
(五)
霞晖褪落山头,仰头星月已见。夭绍临窗而立,握着宋玉笛,正思索着今夜要不要再吹笛时,山下石门大响,有人上山。
看清那拾阶而上的华锦长裙,夭绍想了想,垂手将宋玉笛系回腰间。
长靖走上顶楼,盯着夭绍看了许久,神色复杂。
夭绍对她微笑:“公主前来,有何见教?”
长靖不语,右臂轻抬,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女捧着一叠华衣入室,放在榻上。长靖道:“明早换上这套衣服,随我入宫。”